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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黃千千 - 不想走【單】 [打印本頁]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2 02:10 AM     標題: 黃千千 - 不想走【單】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2 11:32 A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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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她要的只是一個解釋——  
為什麼當年他離開前許下的承諾沒有一件實踐過?  
十二年後重相逢,彷彿在夢中。  
如今,他已不再是那個瘦弱的男孩,而是充滿江湖味的魅力男,  
且位居建設公司總經理高位,女人緣更是好到沒話說,  
還都是嬌美溫柔型。  
哪像她——身材豐腴卻胸部扁扁,性情又冷漠。  
看來,他們的那段青春戀情已成為過往雲煙,  
否則重逢後他怎隻字不提?  
也好,就當朋友吧,儘管心仍隱隱作痛,  
畢竟她等了他十幾年,完全拒絕別的男人追求。  
啊?!他不提當年情不是因為忘了她、不再愛她,  
而是為了保護她!  
原來從事建築營造的他時常受到黑道恐嚇、白道為難……  
竟是真的!光天化日下他被綁架了!且真真實實在她眼前上演!  
不行!她一定要救他……

【出版日期】2011/03/10
【出版社名稱】 飛田
【書系及編號】當紅羅曼史0590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2 10:54 A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2 11:10 AM 編輯

楔子

  吉屋招租

  限男性,未婚,年齡三十歲到四十歲之間,有正當工作,無不良嗜好,身家清白。

  意者請洽三樓阿好姨。電話:0930*******

  餘家琪看了一眼自家公寓鐵門上那張醒目的大紅紙張,無奈地在心裏歎氣,將鐵門用力一甩,表達無言的抗議。

  她踩著疲憊的步伐,一步步朝三樓走上去。

  看似招租廣告,其實是變相的徵婚啓示。她家母親大人,也就是招租廣告上的阿好姨,想盡辦法,招數用盡,就是想把兩個庫存貨給推銷出去。

  庫存貨指的是她和她家大姊餘家潔。

  母親大人曾在祖先公媽牌位前發過誓,一定要在她們三十歲前把她們姊妹倆嫁出去,否則母親大人不僅會愧對餘家的列祖列宗,甚至無法對已經過逝二十年、在九泉之下的父親交代。

  她今年二十八歲,大姊餘家潔二十九歲,都已經逼近母親設下的警戒線;幸好她還有個大姊擋在前頭,只要大姊還沒嫁出去,就還輪不到她被推向戰場。

  她家母親大人名叫陳阿好,人如其名,是個熱心的大好人,在這個地方上、鄰裏間,只要提起陳阿好,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母親大人的頭銜很多,像是學校的愛心媽媽、這棟公寓的總幹事、二十五鄰的鄰長、婦女會副會長、交通大隊義交,更是熱心公益的志工。

  母親大人把她們當庫存品,只差沒上街稱斤論兩的打折叫賣;但也以她那寬廣的人脈,從今年開始,以轟炸式、密集式、推銷式,積極安排相親戲碼。

  可憐的大姊在這一年裏已經連相十次親,過著日月無光、出賣色相的悲慘日子。

  不過她家母親大人仍不滿足,還變本加厲貼出招租廣告,就是希望能夠招到個一等一的好男人。

  這棟五層樓的舊式雙並公寓,她家就擁有三戶,全是已過世的父親留下來的,除了三樓兩戶,還有五樓一戶;不過,五樓那一戶,在稍早時已經出售,剩下的一戶自住,一戶出租。

  出租的這一戶,隔成四間套房,以前都是租給女房客,自從她們姊妹倆到了拉警報年齡,母親大人在女房客租約到期之後,居然開始租給男房客,想以近水樓台方式替她們搶下好男人。

  別說適合婚姻的好男人沒那麽好找,重要的是她們姊妹倆根本無心結婚,既然無心,那就不可能會擦出愛的火花。

  在這個大臺北都會區,很多女人不是不婚就是晚婚;在她們這種有點熟又不太熟的年紀,正是女人最好的黃金時期,卻被她們的母親大人天天以著那濃濃的台灣國語腔,在她們耳邊叨念,逼她們趕緊在三十歲之前嫁出去;好像若沒嫁人,就會丟人現眼、晚景淒涼、處境堪憐、不得善終似。

  此刻,接近深夜十一點,是該準備入睡時刻,餘家琪看著餘家潔躡手躡腳地來到她房間,然後把房門鎖上,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

  餘家潔在床邊坐下,漂亮的大眼故意眨呀眨的,「你知道我今天遇到誰?」

  「我又不是神。」餘家琪懶懶地窩在床上,翻看著今天的報紙。

  「白秋虎耶。」餘家潔不在乎餘家琪的冷淡,自顧自地說。

  餘家琪擱下報紙,眼眸微眯。聽到那三個字,她心頭像似響起一聲悶雷,轟得她心神擺蕩,「白秋虎?」

  「我國中同學,我們大家都叫他小老虎,那時候長得瘦瘦小小的,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你記得嗎?」餘家潔一臉興奮,雙手比畫著那股瘦小的樣子。

  「記得。」這個特別的名字加上特別的人,餘家琪想忘也難,「你在哪遇見他的?」

  「我晚上去夜市後頭的那家熱炒店吃飯,突然聽到有人叫我,我看著他,愣了好久,等到他自我介紹說他是白秋虎,我才猛然想起來,哇塞!你知道嗎?小老虎變得完全不一樣了,要不是他喊我,我根本就認不出他來。」

  餘家潔口沫橫飛地說著,那急於分享的興奮,勾起餘家琪埋藏心頭遙遠的記憶。

  「他變很多?」餘家琪口氣很淡,像是問得隨性,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情有多複雜難受。

  「小老虎感覺比謝以之還要高,留著三分頭,一副黑道大哥的模樣。」

  「他變成黑道大哥?」這令餘家琪很難想像,她記得最後一次跟他在一起時,雖然他已經長高很多,但還是很有當非洲難民的特質。

  「不是啦!我只是感覺他像黑道大哥,重要的是……」餘家潔把雙手比在胸部,呵呵笑起來,「他的胸肌搞不好比你的罩杯還要大。」

  「餘家潔,你的胸部是很大啦,幹什麽取笑我胸部小!」餘家琪想想不對勁,眼裏淨是困惑,「謝以之?你怎麽會跟謝以之在一起?」

  謝以之是餘家潔的第十個相親對象,第九個是謝以之的哥哥謝以和。而前面八個相親的男人,都被她和餘家潔聯手給做掉,成爲兩人戰績上的輝煌紀錄。

  「就他要請我吃飯嘛,我跟他之間沒什麽啦,你不要想歪了!我要說的不是謝以之,重點是白秋虎啦。」餘家潔急急把話題轉回來。

  「他怎麽了?」聽到久違的名字,縱使內心有些慌亂,餘家琪仍是音調平淡,悄悄握緊掌心,不讓情緒流露半分。

  「小老虎他帶了個女朋友……」

  餘家琪挑眉,一顆心迅速墜落,「然後呢?」

  「天呀,這世界真的太小了,小到會讓我起雞皮疙瘩。」

  餘家潔擔任電信公司0800免費服務專線的客服人員,別的本事沒有,哈啦聊天是她特有的專長。

  「講重點。」

  「好啦,重點來了,小老虎的女朋友居然是謝以之的前女友。這世界真的太小了,居然全湊在一塊。」餘家潔搖頭,仍無法相信今晚的奇遇。

  餘家琪是知道餘家潔的這個相親對象的。

  兩姊妹一向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壞事一起做,有心事也會一起分享。

  一個熱、一個冷;一個當白臉、一個當黑臉,好讓這個長期沒有男主人的家,不受外界的覬覦及欺負。

  這下,餘家琪總算有了表情,她眉頭緊蹙,音調微揚,「謝以之的前女友變成白秋虎的女朋友?」

  「嗯嗯!謝以之就是因爲這個女人搞劈腿,一時心情不佳,才會跑來跟我相親,才會讓我……」有機可乘。不過,餘家潔沒把話說盡,就算是親姊妹,有些事情還是只能等到時機成熟才能說出來。

  「那就是白秋虎當了第三者,搶了謝以之的女朋友?」

  「小老虎應該不知道自己當了第三者,應該是馬鬱琴那個女人騙了白秋虎。馬鬱琴就是謝以之的前女友。」

  「你怎麽知道?」

  「拜託!看馬鬱琴一臉心虛的模樣,而小老虎那一臉的熱絡,我用膝蓋想也知道。」

  「馬鬱琴長得很漂亮?」

  「漂亮!女人中的女人,夠資格當明星的,不像我們長得圓圓胖胖的;你就沒看到白秋虎那股風流樣,他在看馬鬱琴那個女人時,口水都快要掉下來,色迷迷的,好像恨不得把馬鬱琴給吃了。」餘家潔雙手同時揮動,好加深畫面的情境。

  餘家琪很驚愕,更難以想像,時間果真能讓一個人轉變如此之大嗎?「你有沒有誇大其詞?別把安撫客人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客服當久了,死的都能說成活的,餘家潔的好口才,餘家琪當然是一清二楚。

  「好啦,或許沒有流口水,或許也沒有色迷迷,我是說得有一點誇張啦,不過,白秋虎對馬鬱琴很體貼、很溫柔,鐵定是很喜歡那女人的。」

  「謝以之和白秋虎有沒有打起來?」餘家琪不是好奇心重的女人,向來對那些八卦不感興趣,可她今天卻連連探問,她根本壓抑不住心頭對白秋虎的好奇。

  「謝以之那麽君子,明明一臉鐵青,還硬是咬牙忍住,只是拚命的喝酒,我很想替謝以之去教訓那個馬鬱琴,要不是謝以之攔著我,我一定會給她好看的。」餘家潔從鼻子哼氣,講得很熱血。

  「憑你?你不是滿嘴客服精神,不能得罪人嗎?」餘家琪不客氣地吐嘈。

  餘家潔可以卑躬屈膝的陪著笑臉,一聲聲對不起,她是以客服的精神爲生活最高指導原則。

  「誰讓那女人見錢眼開!像謝以之這麽好的男人,她居然嫌他沒錢又不懂浪漫,去找白秋虎這種有錢又滿嘴甜言蜜語的男人。」

  「白秋虎很有錢又很會甜言蜜語?」餘家琪反問。

  「是呀,小老虎左一句小琴琴,右一句小琴琴的,真是亂惡心的。而馬鬱琴全身上下金光閃閃,據說都是白秋虎送她的;白秋虎自己脖子上還掛了一條這麽粗的金項鏈。」餘家潔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比了約一公分的距離,「以現在的金價,這不是故意在炫耀他很有錢嗎?」

  餘家琪恍惚了。

  「你就沒看到那個馬鬱琴,在看到謝以之時,嚇得都不敢講話,假裝成一副溫柔婉約的賢淑模樣……」

  餘家潔嘮嘮叨叨講了許久,講白秋虎身邊跟著一群兄弟,說起話來豪爽又大方,頗有當大哥的姿態。

  年少的回憶在餘家琪心頭纏繞,想起過往的種種,不禁要懷疑:白秋虎真的變成餘家潔嘴裏那種俗不可耐的男人了嗎?

  往事呀……

  這一夜,她夢裏全是白秋虎,那個瘦弱到一手就能推倒的男生,轉個身變成了拿著刀槍喊殺喊打的大尾流氓。

  她心慌慌、意亂亂,想醒又醒不過來,夢裏夢外都是白秋虎,最後終于在白秋虎一身是血的慘狀下從惡夢中驚醒。

  夢境很真實,她卻是怎麽都看不清楚白秋虎的容貌。

  往事呀,纏繞在她心頭,又痛,又麻,又癢……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2 10:55 A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2 11:03 AM 編輯

第一章

  五月盛暑,天地蒙上一層渾沌熱氣,傍晚時分,金黃陽光仍然熾熱。

  學校旁,偏僻的靜巷內,一整排高聳入雲的大王椰子樹矗立在校園圍牆外。

  白秋虎看著眼前的情勢,將書包緊抱在單薄的胸前,一步步慢慢退,直到背部抵靠在斑駁紅磚牆面上。

  眼前有四個穿著跟他同樣款式運動服的學生,白秋虎認出那是跟他同樣三年級、在校園裏橫行霸道的四人幫。

  四人幫恐嚇勒索,專門欺負弱小的同學,同學們能閃則閃,就怕一旦被四人幫纏上,就再也沒有安甯的日子可過。

  四人幫步步進逼,逼到這處無人之地,其中一人惡狠狠地說:「把錢拿出來。」

  白秋虎的身材明顯比同年齡的國中生瘦矮許多,對於眼前的狀況,他雖然抖著唇角,眼神卻是異常銳利。

  「我沒有錢。」

  另一個人小鬼大、用著江湖兄弟那般涼涼的狠勁說:「把書包交出來,就知道你有沒有錢了。」

  白秋虎搖頭,仍抱緊書包。

  四人幫互看一眼,以他們才懂的暗號,眼一眨、手一比,其中一人以粗壯手臂環上白秋虎的脖子,另一人一腳踢上白秋虎的小腿肚。

  以白秋虎的體型,根本毫無回手的力氣及能耐,他吃痛地往前倒下時,卻因爲脖子被人扣住,讓他無法跌下去,同時間呼吸立刻陷入停滯狀態。

  另一個人隨即出手想要搶奪白秋虎的書包,無奈白秋虎還是抱得死緊,雙手絲毫沒有鬆懈。

  「書包拿來!」國生中邊搶邊罵:「你這個瘦皮猴!你打得過我們嗎?乖乖交出書包,我們就放過你,否則就打爆你!」

  白秋虎咬牙忍住,沒有吭聲,也沒有求饒。

  樹影婆娑,一切顯得這麽不真實,因爲他的鼻頭被狠狠地揍了一拳,他感覺到血液從他鼻孔中流出,熱熱的、黏黏的。

  「四個欺負一個,不覺得丟臉嗎?」冷冷的聲音夾帶著幾分嘲諷。

  白秋虎在痛苦中看著距離他們約莫三公尺遠、穿著跟他們同樣運動服的女生。

  他認得她,她是班上同學餘家潔的妹妹,小他一屆,目前是國二生。

  四個惡霸看著突然冒出來的小女生,手臂仍架在白秋虎脖子上的男生惡狠狠地說:「可愛的學妹,你少管閑事!」

  餘家琪以眼尾睞看他們,一臉鄙視。

  就算她心裏很害怕,雙手掌心也冒出冷汗,但她卻揚高音調:「你們可真笨,搶劫被抓到,可是要被學校記大過,還要被關進監獄裏,你們是覺得免費的牢飯很好吃嗎?」

  「要你管!」女生代表弱者,他們不會沒品到對一個小女生動手動腳,所以他們只對男生下手。

  「就算你們真要搶也不該搶他。你們不知道他很窮嗎?他身上可是一毛錢都沒有,否則他怎麽會瘦到跟鬼一樣?你們犯得著爲一個窮鬼而被抓去關?」

  餘家琪說話時沒有大吼大叫,音調細細的,像是冷冽的寒風,刮得人會渾身發痛、頭皮發麻。

  架在白秋虎脖子上的粗手臂終於放下。這個小女生,個兒小小的,有著與身高及年齡不符的氣勢,說的話字字刺中他們搶劫被抓的後果。

  四人幫面面相覷,因爲一時驚愕她的大膽,還來不及回話,餘家琪又補上一句——

  「我有錢,我給你們。」

  白秋虎看著餘家琪從口袋裏掏出東西,然後握在掌心之中,他急道:「你快走!這不關你的事!」

  四人又互看一眼。這事得速戰速決,雖然他們表面上兇狠,內心還是隱藏著最深沉的恐慌。

  「拿過來!我就放了他。」其中一人叫囂著。

  餘家琪冷冷地勾動唇瓣,「你過來拿。」

  「你快走!不要給他們錢!」白秋虎試圖阻止。

  「你給我閉嘴!」

  原本架著白秋虎的男生眼眸微眯,緩慢地往前走,走了約三步,此時餘家琪突然用力將掌心裏的東西往男生臉上砸過去。

  那是銅闆混合著小石頭,以天女散花之姿,咚咚咚的聲響伴隨著餘家琪的放聲尖叫。

  「救命呀!救命呀!搶劫呀!搶劫呀!」接著,餘家琪拿起掛在脖子上的哨子猛力一吹。

  一連串的動作,令被砸的男生痛得緊閉雙眼,還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其餘三個男生當一個先落跑之後,隨即兩個也拉著那個痛到睜不開眼的同學拔腿就跑。

  不是四人幫對付不了一個小女生,而是那樣的呼救聲、哨子聲,讓人心驚膽跳,突然間慌亂起來。

  不過是才十四五歲大的孩子,也沒有做過什麽真正的壞事,加上先前被餘家琪恐嚇,害怕下一秒就被抓,於是見到一個跑,另一個就只能跟著快跑。

  見到四人幫都落跑,餘家琪才停止吹哨子,卻抑不住心裏的慌亂。

  餘家琪藉著瞪看白秋虎的動作平複顫抖的雙手,她只是訓練有素的很會隱藏表情。

  「人善被人欺,你這麽弱,早晚會被打死。」說話時,她的唇角仍微微抖著。

  「我……」白秋虎想站直身體,但小腿傳來的劇痛讓他整個人踉蹌了下。

  「醜死了!一點男生的樣子都沒有,居然比我還瘦。」她下巴微擡,一臉不屑樣,從書包裏拿出一條手帕,塞進他手裏。

  白秋虎不明白,「這是?」

  「你這副鬼樣子,不怕嚇死人?」餘家琪比了比自己的鼻子。

  白秋虎用手帕擦拭鼻子,這才看到鮮紅的血液,他皺眉看向她,看見她臉上嫌棄的表情,接著她轉身就走。

  白秋虎被她罵得一愣一愣的,還沒來得及跟她說聲謝謝。

  「你這隻弱雞,你想等他們回來打死你嗎?還不快走!」

  不耐的話從前方飄來,白秋虎忍住頭昏腳痛,一跛一跛地跟上。

  看著眼前的小女生講話毒辣、口氣囂張,可是握在手中的手帕卻讓他心頭無比暖和。

  「我不是弱雞,我一定會變強壯的!」他的音量不大,那是愧疚加上痛恨自己的軟弱。

  走在前頭的餘家琪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看著夕陽斜影,她聽見了他說的話,不過她沒有回頭,沒有去安慰一個被欺負的弱小。

  這個世界,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唯有壯大自己,才能保護自己,這是餘家琪自從父親過世之後所悟出的真理。

  炎炎夏日,驪歌高唱。

  在白秋虎和餘家潔畢業典禮的這一天,舉行完隆重又感傷的典禮之後,同學們都在瘋狂拍照,想留住國中生涯最後的記憶。

  餘家潔的個性圓融,脾氣又好,因此特別有人緣,同學們一直拉著她拍照,只是苦了要跟她一起回家的餘家琪。

  餘家琪在校園的某個僻靜角落等待餘家潔,還沒等到餘家潔,就被四人幫給堵住,她只能冷冷看著那股來者不善。

  「你很厲害嘛,那天還用石頭砸我,現在我們拿到畢業證書了,再也不怕校規,更不怕訓導主任!」那天被她砸傷的男同學叫囂著。

  餘家琪想吹哨子時,才發現脖子上的哨子居然忘了帶出門;想放聲尖叫,無奈她的嘴巴快一步被其中之一的男生給捂住。

  「叫呀!你有本事再叫呀!看看有誰會來救你,就讓你知道多管閑事的下場!」

  他們動手搶走她身上的背包,將她背包裏的東西全倒在地上,她告訴自己得冷靜,才想要一腳踹向那個捂住她嘴巴的男同學時,這時白秋虎不知從哪裏突然冒了出來。

  白秋虎帶來一票同學,大約有十幾個,將四人幫團團圍住。她不知道他是怎麽辦到的,爲什麽那十幾個同學願意幫助他。

  餘家琪看見白秋虎那發狠的眼神,接著大吼:「放開她!」

  四人幫見這陣仗,馬上放開捂住她嘴巴的手,「以爲人多我們就會怕你嗎?」

  下一秒,餘家琪就被白秋虎給拉走,他將她護在身後,雖然瘦小的身子無法擋住什麽,但那一身保護的姿態很明顯。

  「今天就放過你,下次就別被我們遇上!」四人幫嘴巴上雖沒有討饒,但還是聰明地快速落跑。

  白秋虎心急地問:「餘家潔的妹妹,你有沒有怎麽樣?」

  她搖頭,大口喘著氣,努力壓下失速的心跳。

  「我沒事。」嘴上有股汗臭味,她拿出口袋裏的手帕猛擦,想著回家可能得要用漱口水沖洗個一百次,才能沖掉那股惡心感。

  「我就知道他們今天一定會找你或者找我的麻煩。」白秋虎有先見之明,花錢找來一大票同學幫忙。

  「所以,你先找人保護你?」她蹲下,抖顫的雙手慢慢撿拾散落一地的物品。

  白秋虎跟著蹲下,幫她撿拾,「我找我的同學,很多人都受過他們的欺負,大家團結起來,就可以打敗他們。幸好我一直注意你,要是晚一步,那可就慘了。」他的笑容裏淨是慶幸,沒有說明其實自己是花錢找同學助陣。

  白秋虎知道她一定會來找她的姊姊餘家潔,於是特別留意,果真讓他也有展現威風的時候。

  餘家琪聽他這麽說,心裏很感動,可是當她看見他那股得意洋洋,就忍不住嘲諷。

  「靠別人,還是一樣沒用。」

  聽到她這麽說,白秋虎感到驚愕與挫敗,他原本還想得到她的贊美及感謝。

  「我……」

  「你隨時都可以帶這麽多人保護自己嗎?」餘家琪將散落一地的東西都收好,這才起身。

  由於她常常去餘家潔班上,雖然不認識白秋虎,但也知道白秋虎這號人物。

  她出手幫助白秋虎的事並沒有讓餘家潔知道,就怕餘家潔會大驚小怪的爲她擔心。

  餘家潔曾經提過,他們班上有隻小老虎,家裏很有錢,他爸爸甚至是上一任家長會會長,只是大家都不懂他怎麽會長成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

  餘家潔還說小老虎在班上個性孤僻、獨來獨往,書念得很差,總是包辦倒數一、二名。

  「你放心,我一定會越來越強壯,再也不會被他們欺負,也不會讓他們欺負你,我向你保證!」白秋虎像立誓般,口氣鏗鏘有力。

  朗朗晴天,餘家琪的表情沒什麽波動,只有她那晶亮的眼神透露出心中的歡喜,至於心中的歡喜究竟代表著什麽?小小年紀的她也不是很懂。

  她只知道,白秋虎沒有因爲她的忠言逆耳而生氣,反而激起了他的鬥志。

  更沒料到,她和白秋虎之間因四人幫的牽線,發展出一種意想不到的情緣。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2 11:00 A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2 11:18 AM 編輯

第二章

  餘家琪在一間大賣場上班,擔任人資行政相關工作,主要負責行政庶務的協助、人事資料建檔維護、員工考勤作業、勞健保的加退休。

  工作不算太忙,如果不是在月初忙著薪水結算,她都可以準時上下班,這樣的日子過得很平順,很符合她低調不喜交際的個性。

  這個工作她已經做了三年,跟同事之間都保持君子之交,沒有過多的熱烈,也不會勾心鬥角,若沒有意外的話,以她不爭不求的個性,她想做到天長地久。

  可是最近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

  她的辦公桌上不時會多了零食及甜點,她後知後覺的,等到她被同事提醒,才明白那一切的動作叫做追求……而這個追求她的人,還是她的頂頭上司邱進富。

  她長的雖然還算可以,但青春期結束後,一張偏嬰兒肥的小圓臉越發明顯,那是遺傳母親的基因,他家的三個女人,都像同個模子刻印般。

  她不懂邱進富爲何要追求她,是突然被雷給劈中嗎?還是覺得日子過得太無聊?但不管如何,這已造成她莫大的困擾。

  邱進富長的規規矩矩,戴著一副黑框眼鏡、講起話來溫溫吞吞,算是有房、有車、學有專精的好男人,但她就是不喜歡他。

  邱進富那種明目張膽的嘴臉,好像被他追求,是她無上的光榮,讓她看了十分厭煩。

  母親大人積極想把她和大姐嫁出去,如果讓她母親大人知道她拒絕這麽好的對象,母親大人一定會抓狂的。

  「家琪?忙嗎?」邱進富站在餘家琪的桌邊笑問。

  「不忙。」話雖然這麽說,她手裏仍繼續敲打著鍵盤,連看都沒有看邱進富一眼。

  「我有兩張朋友送的電影票,今晚我們一起去看電影。」

  接近下班時分,邱進富就這麽大刺刺地問,也不管她旁邊有沒有同事,說得這麽篤定,好像她非答應不可。

  「謝謝,我今晚有事。」餘家琪目不斜視,仍緊盯著電腦熒幕,希望他能知難而退。

  最近邱進富的舉動越來越明顯,從一開始偷偷地示好,到現在明著在追,完全不在乎同事們知道,更像是故意要讓大家都知道。

  邱進富原本自信滿滿,此刻卻有些面子掛不住,「家琪,別這樣,把事情推掉,一起看場電影嘛,我很有誠意要約你。」

  她感覺到周圍同事那看好戲的表情,仍是硬著口氣,反正她這人一向嘴壞,不過對于直屬上司,她還是懂得吞忍,她目前還不想搞砸飯碗。

  「不好意思,我真的有事,主任你臨時約,我真的沒辦法。」

  邱進富仍笑著,表現出最大的風度,「好吧,我只好找別的女人去了。」

  以爲這樣說她就會緊張吃醋嗎?她在心裏冷哼,卻也沒有笨到去撕破臉。

  然後,隔天的隔天。

  「家琪,一起吃中飯?」邱進富笑意中多了幾分強硬。

  「不好意思,我有帶便當。」自從知道邱進富的追求之意後,她開始天天帶便當上班。

  「那晚上一起吃飯?」

  「我晚上有事,謝謝。」

  她不懂邱進富爲何沒被她的臭臉給打敗,明明她完全沒給他任何機會,而她並不是什麽天上仙女,在工作表現上也不怎麽出色,爲何要這樣苦苦追求她?

  「明天中午你不要帶便當,我先跟你說定了。」

  她總算正眼看他,那是她最擅長的冷淡,「我媽說我最近胖了,外面的食物太油膩,她特地幫我做清淡一點的便當。」

  「我看你的身材很好,我就是喜歡你這種有點肉感的,現在的女生都太瘦了,你不要吃什麽減肥餐了。」

  她看見邱進富那帶著色意的眼神,原來他是喜歡她的身材。

  「我有高血壓,體脂肪也過高,不好意思,我得聽媽媽的話,還是得帶便當,身體健康最重要。」她都這麽詛咒自己了,這個邱進富最好離她遠一點!

  諾大的辦公室裏安靜無聲,同事們都低頭在裝忙,實際上個個都拉長耳朵,而且居然沒有一個人肯出面救她。

  誰讓她平常做人淡泊,也從沒有跟哪位同事交心,同事們當然沒有人願意出面相挺,就怕得罪上司。

  像是故意跟她槓上,邱進富眉眼也挑得極高,「那明天晚上?後天晚上?」

  「主任,我晚上真的有一些私人的事。」調回眼神,又專注在電腦熒幕上,她拒絕得徹底,不想讓邱進富有任何機會。

  她害怕一旦給了機會,萬一脫不了身,那就是自找麻煩。

  只是她沒想到,就算她不給機會,邱進富卻像是跟她耗上,那是因爲不甘心,更是極其沒面子的事。

  邱進富彎低身,以一種近到不能再近的距離對她說:「我沒在公司追過女人,我一定會把你追到手。」說完後才挺起腰,轉身離開。

  邱進富最後的話讓餘家琪直打哆嗦,卻只能面無表情地繼續工作。難不成她得爲了一個瘋狂追求者放棄這份穩定的工作?

  餘家琪習慣坐公車上下班。

  下班時分,天色已黑黑,從她走出大賣場之後,她就發現自己被邱進富跟蹤了。

  邱進富的跟蹤是明著來,不躲不閃,距離她約十公尺遠。

  她等公車時,邱進富遠遠站在一邊,等她坐上公車,他也跟著上公車;公車上人多擁擠,她故意擠進車尾,邱進富則站在車前門處。

  她在心裏打算要提早兩站下車,不管邱進富是不是有意跟蹤她,還是只是湊巧,只要邱進富沒跟她打招呼,她就當做沒看見他。

  等公車到達預定的站牌時,她看著下車的人,不動聲色,在公車門即將關上的最後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下車,完美地看著車門關上,公車開走,她竟有著無比的快感。

  這下應該甩掉邱進富了。

  她以爲邱進富會就此死心,沒想到當她走到下一個站牌,卻看見邱進富站在那裏。

  從小就失去父親,家裏每個男人撐腰,她早就習慣自己的強悍,免得一家子女人被外人欺負,尤其是覬覦父親留下來的財産的那些遠到不能再遠的親戚。

  她一向鎮定過人,就算心裏開始發毛,她的腳步還是異常堅定,看看馬路兩邊沒車,她於是違反交通規則,直接穿越馬路走到對街。

  沒料到邱進富也跟著過馬路,且還是用跑的,直接跑到她面前,在騎樓裏攔住她。

  「家琪,你晚上根本沒事,爲什麽要騙我?」邱進富臉色不悅,因爲剛剛他差點就跟丟了。

  「我真的有事。沒必要騙你。」她睞看四周,一整排明亮的騎樓,有各式各樣的商店,她就不信邱進富敢對她怎麽樣。

  邱進富眼眸微眯反問:「那你現在不是要回家嗎?」

  「是呀,我是家裏有事。」

  「那我送你回家。」

  「不麻煩你了,我家就快到了。」拒絕意思夠明顯了吧,可惜邱進富是打不死的蟑螂。

  「家琪,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意?」

  「什麽心意?」餘家琪裝傻,心裏祈禱,邱進富不要說出任何追求的話,這樣她就可以打死不承認。

  「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談,總不能站在路上。」

  「我家裏有事,得趕回去。」意思就是不方便。

  「好吧,那我只好在這裏跟你正式告白。我很喜歡你,我想要追求你,請你接受我的追求。」邱進富眉宇間盡是自信。

  「啊……」餘家琪假裝驚訝,小嘴張得大大的,快想呀!平常她都能想出許多詭計幫餘家潔趕走相親對象,爲何事到臨頭,她的腦袋卻一片空白?

  「家琪……」邱進富伸手握住她的手。

  餘家琪一時發愣,才讓邱進富的鹹豬手得逞。

  「接受我的告白,我們在一起吧。」

  她反應過來,猛一甩手,甩掉邱進富的碰觸,「我不喜歡你。」

  她原本還想找藉口來推拒邱進富的示愛,可是當邱進富一接觸到她,她就完全無法忍受。

  「你在以退爲進對不對?你別不好意思,也不用再裝矜持,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你們女人就是這樣,明明很喜歡,都還要假裝說不要不要,就是想要考驗我們男人的耐性。」

  邱進富又想牽她的手時,她趕緊閃開,連退幾步。

  「邱主任,我真的不喜歡你,也不會接受你的追求,當我說不要就是不要,請你讓開。」她微揚下巴,語氣堅定,就算會搞砸飯碗,她也無所謂了。

  邱進富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那是拉不下臉的惱羞成怒,「爲什麽不喜歡我?給我一個理由。」

  「沒有爲什麽,我對你沒感覺。」

  「我追求你,是看得起你,你好好想想,在公司裏我可以幫你許多。」

  旁邊圍觀的人似乎越來越多,餘家琪可也是經過社會曆練的,要不是邱進富是她的上司,她的話一定會講的更難聽。

  「我對目前的工作很滿意,不需要你額外的幫助。」

  「你很滿意,我不滿意。我可以把你今年的考績打成丙等,讓你被公司裁撤。你再繼續這麽高傲,就別怪我不客氣。」邱進富語帶威脅。

  她冷哼,「憑你這個樣子還想追求我?去照照鏡子吧。」她應該要吞忍的,在大街上惹怒了一個重視面子的男人,絕對是不智之舉,但她實在忍無可忍。

  「你……」邱進富幾曾受過這種羞辱,他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放開我,否則我就喊了。」餘家琪眼神犀利,音調冷淡。

  「喊呀,這會讓別人看笑話的。況且,你是我的女人,你只是在跟我鬧脾氣,沒人會管我們的閑事。」邱進富用力一拉,想把餘家琪拉進他懷裏。

  「你……放開!」餘家琪扭動手腕。

  「我就是不放!」邱進富因爲她的掙紮而抓得更用力。

  餘家琪在公司裏時文文靜靜的,邱進富就是被她那股冷清的氣質給吸引,他就不信連餘家琪這種『咖』都追不上。

  「你最好放開她。」

  一道低沉的男聲介入兩人之間。

  這男人虎背熊腰、高大威猛,穿著緊身的白色T恤,不僅彰顯他那結實的胸肌,還映襯出他那黝黑的膚色。

  男人留著短短的三分頭,顯得方面大耳,刀刻般的深邃五官,形於外的氣勢很是招搖,活生生就是混幫派的兄弟樣。

  邱進富一嚇,連忙放開餘家琪的手。

  小老虎?餘家琪一向平靜的心湖此刻掀起了巨浪狂濤,那是掩不住的驚訝。

  「你是誰?」邱進富抖著聲音自問。

  「我是餘家琪的男朋友,你有意見嗎?」

  白秋虎兩道濃眉皺起,活生生的壞人樣,邱進富不戰而敗,只能夾著尾巴匆匆落跑。

  正值上下班時刻,騎樓裏人來人往,這麽吵雜的環境裏,餘家琪卻可以清楚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怦怦、怦怦怦……

  當聽到餘家潔跟她說白秋虎的長相時,她還無法想像白秋虎的轉變,如今親眼看見他,她才明白,他仍是那埋在她心頭永遠的眷戀。

  「那人是幹什麽的?」白秋虎橫眉豎眼的,心情很不爽。

  當他經過這騎樓時,因爲那個男人的音量,還有大動作,引起了他的注意,盡管兩人已經分別了十幾年,他還是一眼就認出餘家琪。

  他聽見那男人以工作上的事威脅他,他越聽越不爽,雖然她冷聲拒絕,但那男人卻還對她動手。

  「我的上司。他想追我,我不肯,他就跟蹤我。」

  她想像過千百次在跟他重逢的那一刻,該說什麽話,用什麽樣的表情,更在鏡子前重複練習幾十次嘴角揚起的幅度。

  應該要問候「好久不見,最近好嗎?」之類的客套話?

  還是要假裝不認識他,就這麽擦身而過?

  可現下這樣的開端,讓兩人反而沒有長久隔閡的生疏。

  「人渣!」白秋虎咒罵了聲,才緊張地看著她的反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這麽大聲。」

  「的確是人渣。」幸好邱進富沉不住氣,在這裏就把她攔下,萬一一路跟蹤她回家,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你要小心點,這年頭瘋子很多。」

  「你忘了,我很兇悍的,我小時候還救過你呢。」

  提起往事,白秋虎爽朗的笑意中多了幾份羞愧,「哎,當時年紀小,我太不懂事,才會讓你來救。」

  「你變好多,現在換成你來救我了。」很多話想說,偏偏時機不對、地點不對、她也不知從何說起,只能故作鎮定。

  穿著不重要,重要的是白秋虎那一身的江湖味,他的脖子上果真有一條粗大的金項鏈,要不是她看見他眼裏的緊張,緊繃的肌肉顯示他的不自在,她真的要以爲他是哪個道上的兄弟。

  「你倒是沒什麽變。」白秋虎吸了一大口氣。真是糟糕呀!他居然會感到手心發熱、臉上發燙,他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怎麽好像一下子就回到高中的青澀。

  「家潔有跟我說她遇見了你。」她壓抑住沸騰的情緒,音調仍是淡淡的。

   是家潔並不知道她和白秋虎曾經有過兩年的情誼,那是屬於她自己的秘密,她的家人完全不知情。

  「家潔都跟你說了哦。」白秋虎很是懊惱,故意大刺刺笑著。

  「嗯。」

  白秋虎抓了抓那短短的三分頭,仍有些怔忡,無法相信餘家琪就站在他眼前,「不好意思,我剛剛跟那個人渣說我是你的男朋友,實在是……」

  「沒關系,我明白。這樣也好,以後他就不敢再對我動手動腳了。」

  這時白秋虎的眼神調向前方,餘家琪隨著他的視線看見一個男人在對白秋虎比手畫腳,白秋虎招了招手,男人這才走過來。

  杜友發對餘家琪微笑緻意後,才對著白秋虎喊:「老大。」

  「幹什麽?」白秋虎口氣不善。

  「時間差不多了。」

  「讓他們等一下。」

  「這……」杜友發覺得很爲難。

  白秋虎看了一眼手腕上金光閃閃的手錶,眉心皺起,再看一眼餘家琪。

  餘家琪趕緊說:「你有事就去忙,沒關系。」

  「不忙,跟幾個朋友約吃飯,只是……」白秋虎揮揮手,要杜友發等一下。

  餘家琪只覺得那個喊白秋虎老大的男人好面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你快去啦,別讓朋友等。」

  「萬一那個人渣還在附近?」白秋虎不放心,「我先送你回家。」

  「不會啦,你都說了是我男朋友,諒他也沒那個膽敢再找我的麻煩。」憑白秋虎現在的體態,只要濃眉一豎、眼一瞪,就夠嚇壞善良老百姓了。

  白秋虎呼出一大口氣,對於說「他是她的男朋友」,心頭有著莫名的歡樂,「那你自己要小心一點。」

  「你快去忙吧。」青春易逝,她和他都再也回不去從前,她想尋回片段相關的記憶,無奈眼前的他卻是這麽的陌生。

  「這是我的名片。」白秋虎從口袋皮夾裏掏出一張名片。

  餘家琪接過名片。

  「有事打給我,一定要打給我。」

  「嗯。」

  「你現在可以先打一通給我嗎?」很怕被拒接,白秋虎問得很謙卑。

  她明白,他是想要她的手機號碼,於是她按照名片上的手機號碼撥打,沒多久就聽見他的手機鈴聲響起。

  白秋虎笑了,任由手機響著,「我們再聯絡。」

  「嗯。」餘家琪點頭,切斷手機。

  白秋虎眼眸裏全是依依不捨,但也只能先行離開。這個餐會很重要,他是絕對不能缺席的。

  餘家琪看著白秋虎那高壯的背影,想著她和他之間有著分別十二年的生疏,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熱絡起來的,不禁低頭看著名片——吉安營造工程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白秋虎

  聽餘家潔說,白秋虎是企業家第三代,他的家族從事營造工程,父親黑白兩道通吃,無論在政商及黑道都能呼風喚雨。

  雖然不懂營造但也知道各種營造工程不僅要有財力,更要有雄厚背景,那些內幕大半都很黑暗,爲的都是龐大的工程利益,不是她這種領死薪水的小老百姓可以明白的。

  白秋虎會不會跟黑道掛鈎?所以才會轉變這麽大?

  她的心受到了太多沖擊,思緒很紛亂。

  她得承認,剛剛自己的表現太過失常,她應該不要理會白秋虎,甚至惡聲惡氣的把白秋虎趕走;可是,她不但沒這麽做,居然還留電話給他,她是被邱進富的行徑給驚嚇到腦袋被漿糊給糊住了嗎?

  這麽多年來,他從沒有想過跟她聯絡,連一封信、一通電話都沒有,他去了高雄之後,就像從人間蒸發,她曾經寫信給他,卻是石沉大海。

  她對他是有怨的。

  那是她的初戀,戀愛時很甜美,找不到他人時卻讓她痛不欲生;而他卻可以分得這麽徹底,好像兩人不曾擁有那兩年歲月。

  那日,聽餘家潔說遇到白秋虎,她就天天掛念,存著一絲幻想——白秋虎是不是會來找她?結果她天天抱著失望的心情入睡。

  他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不知有多少,肯定早就忘了兩人曾經有過的情誼。

  如果不是今天的巧遇,他恐怕會躲他一輩子吧。

  她慘笑。

  她其實很憤怒,想要大聲質問他,可她卻掩藏起真正的心緒,還表現出一副客氣樣。

  十二年了。握緊手中的名片,她仍是不甘心,想到仍會心痛。她曾以爲他是不是發生了意外,夜夜擔心害怕得從噩夢中驚醒,可是事實上他不僅活得好好的,還強壯得像一隻猛虎。

  她一步步往回家的方向走,發覺還是小心謹慎一點的好,就怕邱進富不死心。她偶爾回頭看看四周,不料看見了白秋虎的朋友。

  那個男的尾隨她做什麽?

  今晚,她被跟蹤的次數多了,膽子也大了,她轉身,往回頭走,那個男人一時不知所措,閃躲在騎樓邊的方柱後。

  餘家琪來到他面前,冷問:「你幹什麽跟著我?」

  杜友發臉色尷尬,「餘小姐,你不要誤會,我叫杜友發,是老大叫我一定要看著你回家,不能讓你出意外。」

  餘家琪沒料到白秋虎這麽做,「告訴你家老大,我不用他關心。」是的,她回過神了,也讓她對杜友發爆發出該有的脾氣。

  「我不能不聽老大的話。」

  「他現在厲害了,當起老大了,是黑社會的老大嗎?不然你幹什麽那麽聽他的話?怕他打死你嗎?」她的口氣很沖。

  「餘小姐,老大不是黑社會啦!」杜友發只能陪笑臉。

  「我管他是不是,莫名其妙!我的死活關他屁事,叫他少來煩我,」不雅的飆出髒話,她剛剛應該要這麽對付白秋虎的,那她爲什麽沒這麽做呢?爲什麽白秋虎說什麽她就聽什麽?!

  杜友發一臉尷尬,卻沒忘記白秋虎的叮囑,只能笑說:「你就讓我跟,我不會打擾到你的。」

  「你再跟著我,我就報警處理。」一樣是她一貫的冷音調。

  「你還是沒變,還是跟當年一樣『恰』。」杜友發苦笑,說了一個台語字。

  「你是?」眼眸微睞,瞪著杜友發看。

  「你忘了哦?我那時要搶老大的書包。畢業典禮時,還去找你的麻煩。」杜友發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樣。

  餘家琪想起來了。難怪她覺得這個男人很面熟,「你怎麽會跟白秋虎在一起?」

  杜友發尷尬地扯動唇角,「就不打不相識呀。老大那時候那麽瘦小,卻來找我單挑,說是不能再去找你麻煩。」

  在腦海裏尋找過往的記憶,她問:「他什麽時候去找你單挑的?」

  「就畢業典禮的隔天,他把我約出去,就他一個人,沒有帶人。那天我們兩人君打得渾身是傷,他根本就不要命的打法,最後居然打贏我,把我壓在地上,要我發誓再也不去找你麻煩。我很佩服他,也打出我們之間兄弟的交情。老大很照顧我,真的很照顧我,從此他在我心中就是第一名的老大。」其實當年的杜友發完全沒想到白秋虎會打得那麽狠,一副要置他於死地的樣子,他根本是輸在白秋虎的那股氣勢上。

  爲什麽白秋虎從沒跟她提過?那他那兩年陪她一起上下課,口口生生說要保護她,結果是陪假的嗎?

  看著餘家琪發愣,杜友發問得很忐忑:「餘小姐,我剛第一眼也沒認出你,是後來老大喊你的名字,我才知道是你。你們這麽久沒見面,應該有很多話要聊。你不要怪老大啦,晚上這個飯局,他不能遲到的,你好心點,讓我快點送你回去,我還要趕過去老大那邊。」

  她抿了抿唇,看著杜友發的爲難,「白秋虎什麽時候回臺北的?」

  「大概回來三、四年了。」「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們公司在附近有個工地,就是那個緊鄰保護區的建案。」

  餘家琪沒再拒絕那個跟在她後頭約莫三公尺遠的杜友發,一臉心事重重地走回家。

  白秋虎看起來笨笨的,暗地裏卻做了這麽多事。

  他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她,就怕四人幫再找她麻煩,結果卻是他早就擺平了他們。

  過去的真能過去嗎?

  至少白秋虎還欠她一個解釋。她的手機號碼從來沒換過,爲什麽他去高雄之後就再也不理她?

  想起那一夜淅瀝雨聲中,留下讓她難以忘懷的情動滋味;但他的心是否跟她一樣仍懷念著那最美的初戀呢?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2 11:06 A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2 11:28 AM 編輯

第三章

  這些年來,餘家琪是白秋虎心頭唯一掛念、卻始終沒有勇氣去靠近的女人。

  他心裏躊躇,裹足不前。一直到巧遇餘家潔,他還是沒有勇氣去和餘家琪聯系。

  沒想到終究他還是和她見了面,偏偏時機不對,他得趕著去赴約。他感覺得出來她在驚喜過後的冷淡。

  那天巧遇餘家潔後,隔兩天他就爽快地約了餘家潔敘舊,天南北地地聊天,旁敲側擊地探問,知道餘家的狀況,瞭解餘家琪的工作,總算稍稍彌補了這幾年對餘家琪的掛念。

  敲門聲讓白秋虎從發呆中回神,「請進。」

  杜友發推門而入,不安中又有著興奮,「老大,餘家琪來找你。」

  白秋虎從椅上彈跳起來,舌頭就這麽被自己的牙齒給咬到,「噢……」他發出痛呼。

  杜友發急問:「老大,你怎麽了?」

  「沒事。你說……餘家琪?」白秋虎很怕自己聽錯了。

  「嗯。櫃台妹妹請她先去會客室坐。」

  「我們辦公室有沒有很亂?她要來怎麽不先打我電話?」白秋虎焦躁地左右踱起步來,「算了算了,你去請她進來。」

  「是。」等杜友發走到門口時,白秋虎又急忙喊住他。

  「阿發,等一下,我看我親自去接她。」

  「老大,你怎麽一遇到餘家琪就整個人都慌亂?你平時可是威猛先生。」杜友發擺明著在嘲笑。

  「我……」白秋虎喘口氣,以他那不大的眼睛瞪著杜友發的取笑,「那你去請她進來。要有禮貌,不要嚇到她。」

  「她會被我嚇到嗎?我不要被她嚇到就好。」杜友發嘟囔。

  「你說什麽?」白秋虎皺緊濃眉。

  「沒,我去請人啦。」杜友發快快走了出去。

  白秋虎看著辦公桌上的淩亂,除了電腦以外,還散落一桌子工程圖、書本、卷宗,要收拾已經來不及,因爲他已經聽到了腳步聲。

  他連忙來到門口,迎接餘家琪,一臉燦笑,「家琪,你要喝咖啡還是茶?」

  餘家琪回以淺笑,「茶。謝謝。」

  餘家琪探看四周。辦公室空間寬廣並沒有裝潢得美輪美奐,也沒有用屏風隔出辦公區域,四周牆上高掛許多辦公大樓及橋梁的海報,十幾張辦公桌,不過有兩個人在辦公,其餘的位子都空著,看起來很像是空頭公司。

  「阿發,讓小妹泡茶。」

  杜友發領命離開。

  白秋虎請餘家琪在沙發坐下,自己則在她對面入座。

  「大部分同仁都去工地了,這邊是營建部,樓上是管理部和董事長室。」白秋虎稍加解釋,不想讓她留下壞印象,「你怎麽會來?」讓他是又驚又喜。

  「不能來找你?」餘家琪反問。

  那深埋在她心頭、無法解開的事,她想要逐步理清。

  更想知道這些年他爲何會轉變得這麽大。

  還有,他是不是仍是她心裏的那個他?

  他對她是不是也有著相同的眷戀?

  或者她只是想問聲好久不見、最近好嗎?

  所以她來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來幹什麽,或者只是單純想跟他說聲謝謝,謝謝那天他的幫忙。

  她也想知道,馬鬱琴在他心裏究竟佔有多重要的分量。

  「當然可以。只是很意外。你不用上班嗎?」現在明明是上班時間。

  「我辭職了,昨天是最後一天上班。」

  十天前,邱進富跟蹤她,隔天就對她冷嘲熱諷,對全公司放出風聲,說她有個黑道男友,還在那邊假清純,實在不適合擔任人資工作。

  邱進富是她的上司,她的考績全掌握在他手上,就算硬留下來,他還是會找一堆藉口爲難她。

  她何必讓自己忍受這些?於是辭呈一扔,邱進富也快速批準,給她七天交接,交接期間更是百般刁難;可是她無法不忍,否則她意氣用事扔下未交接完的公事,會被公司以曠職論處,對她以後的職業生涯留下汙點。

  「因爲那個人渣?」

  她點頭,「嗯。」

  這時小妹端茶進來,暫時打斷兩人的談話,等到小妹把兩杯茶擱下,她才說:「不好意思,我厚著臉皮,不請自來。」

  「你怎麽這麽說!這幾天我一直想關心你,可是又怕打擾到你。」

  「我看你不是怕打擾我,你應該是怕你來找我,你女朋友會生氣吧?」她下定決心,今天一定要幫謝以之這個好男人出口氣。

  「我不怕我女朋友生氣。那天真的是太匆忙,我們沒講幾句話,我就趕著要走,我怕你還在生氣。」

  杜友發告訴他,那一天餘家琪發了很大的脾氣。杜友發把她罵他的內容全數轉告給他聽。

  「我是被那個邱進富搞得心情很不好,所以才會對杜友發發脾氣,我對他真的很抱歉。」

  所以,她不是在生他的氣?這讓白秋虎沉重的心情似乎恢複了一點歡喜,「你沒事就好。這件事不是你的錯,卻要你辭職,這世界本來就很不公平,每次都是讓壞人得逞,好人總是委曲求全。」

  「這世界的確不公平,有錢就是老大,老大身邊通常都跟著漂亮的女人,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漂亮的女人通常都會喜歡有錢又有點壞壞的男人。」

  咦?白秋虎納悶,黑眸眯成一條縫,「你是在說我嗎?」他現在對她的話可是一字一句都非常敏感。

  「白總經理……」她的聲音有股咬牙切齒的悶氣。

  「你別取笑我,那名片是印好看的,我只負責一個營建部,大半都還是我爸爸在掌權。」

  「我不管你的頭銜是真的還是假的,我只想要你明是非,講道理。」她應該要把那杯熱茶潑向白秋虎那張過分熱絡的臉,好消她心頭之氣。不過想歸想,她的理智讓她什麽沖動行爲都做不出來。

  白秋虎一臉困惑,「什麽意思?」他今天對於餘家琪的話是完全招架不住。

  「聽餘家潔說,那天你帶了一個漂亮的女人。」

  「是呀,就………」在她面前承認他有女友,不知爲何竟讓他覺得心虛,無法說得光明正大。

  「你跟馬鬱琴認識多久?在哪兒認識?」

  「三個月吧。在朋友的生日宴上認識的,她是我朋友的女友的同學。」他實話實說。

  「那你知道你是破壞別人感情的第三者嗎?」餘家琪決定挑明這件事,無論白秋虎和那個馬鬱琴的交往有多深,她都看不慣這種劈腿的爛事情,或者,她是看不慣白秋虎的幸福?

  「什麽第三者?」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一看到漂亮的女人魂就飛了,然後就甘願被騙?」

  「你說清楚,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麽。」白秋虎眼裏淨是疑惑。

  「好!我就說個明白。謝以之本來是馬鬱琴的男朋友,他們交往三年了。卻因爲你的介入,然後馬鬱琴搞劈腿,同時和謝以之交往,等到謝以之發覺了,她就選擇你這個有錢又會甜言蜜語的大老闆。」她一口氣說完,沒有任何停頓。

  「什麽?有這種事?!」白秋虎明顯不相信,「誰跟你說的?家潔嗎?不對!家潔跟我說謝以之是她的男朋友。」

  「謝以之被劈腿,心情不好,於是同意和家潔相親,後來就跟家潔變成朋友,沒想到那天他們去吃飯,卻遇到你和馬鬱琴。爲了要氣馬鬱琴,所以家潔就暫時充當謝以之的女朋友。」

  餘家琪看著白秋虎的樣子,覺得他應該是被蒙在鼓裏,知道他不是那種搶人家女朋友的沒品男人,這麽想著,原本的怒氣這才稍稍緩和。

  「家潔的確說過她和謝以之是相親認識的,難怪那天謝以之的臉色怪怪的,我還以爲他喝酒喝多了,還有馬鬱琴也是,感覺她特別的緊張。」白秋虎仔細回想那天在熱炒店跟餘家潔及謝以之碰面的情形。

  「那天家潔撞見你和馬鬱琴在一起,她氣到想找馬鬱琴算賬,不過謝以之拉住她。那個謝以之是個好男人。」

  「我前陣子有和家潔碰面,她怎麽都沒跟我說?」

  「謝以之不讓家潔告訴你這件事。馬鬱琴既然選擇了你,就代表了他的失敗,他不想再多生枝節;況且,家潔跟你又沒什麽交情,萬一你深愛著馬鬱琴,這太雞婆的下場可就不好了。」餘家琪有意探問,就是想知道白秋虎心裏真正的想法。

  「我真的不知道馬鬱琴有男朋友。認識她之後,隔天她就透過朋友來約我,如果我知道她有男朋友。絕對不會跟她在一起。」白秋虎口氣很硬,沒想到這背後還有這等牽扯。

  「你是堂堂營造公司的總經理,謝以之只是個科技新貴;你可以滿足馬鬱琴一切的物質需求,謝以之卻得天天努力工作賺錢。我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場提醒你,馬鬱琴不是個好女人,不過卻是個帶得出場的漂亮女人。」她不否認自己的話很酸。

  「帶馬鬱琴出門交際應酬的確很有面子,她不僅個性溫柔,應對進退也很得宜,是個很好的女伴。」白秋虎沒否認,端起熱茶喝了一口,潤潤喉嚨的乾澀,想著可惜馬鬱琴不是他心裏的那個女人。

  餘家琪十分氣惱。白秋虎果真膚淺,喜歡的是漂亮的女人。當年他年紀小,才會說出喜歡她的話,經過這幾年的社會曆練,他哪會喜歡她這種清粥小菜。

  她也端起茶,猛灌一大口。

  她明白,白秋虎喜歡的是像馬鬱琴那種帶得出場的漂亮女人,畢竟他現在的身分及地位已不一樣了。

  餘家琪起身告辭,白秋虎並沒有挽留。他感謝她的告知,說他一定會妥善處理馬鬱琴這件事。

  他送她到電梯口,目送電梯門關上,才轉回辦公室。

  他掏出皮夾,皮夾裏放著一張經過護貝的相片。

  相片是他和她臉貼臉的大頭照。

  分離的那一夜,雨勢滂沱,他和她自拍這張合照,成爲他排解思念的良藥。

  他之所以會一眼認出她,全是這張他看了不知幾千幾萬遍的相片。

  她沒什麽變,只是少了稚氣多了歲月曆練的成熟,她那雙靈活的大眼雖然常用眼尾睞著他,卻是時時閃著黑白分明的晶亮。

  他仍記得吻在她唇上那種涼涼又飽滿、甜進心坎的滋味;這幾年來,他吻過薄的唇、豐滿的唇……卻都沒有她那帶著厚實的菱唇來得令他悸動。

  當年他想要用生命守護的女生,現在仍是如此。

  他不會讓她知道他的心意,因他身上有這麽多不確定的因素,他怎麽能拖她下水。

  忍了這麽多年,如果沒有遇見她,他絕對可以再忍下去;只是如今遇見了她,要他如何不想她?要他如何可以無情無緒地面對她?

  在這社會上走跳,就算白秋虎不想害別人,別人也會來害他。

  尤其這兩年經曆過金融海嘯之後,建築業呈現一種蓬勃發展的局面,大財團搶地、營造廠搶建,房市以三級跳飛漲,在大發利市下,其實背後暗潮洶湧,有些上不了檯面的手法正在黑暗中被人爲躁弄。

  白秋虎步步爲營,自己陷入險境沒關系,但他不能連累她,他應該要跟她保持距離。

  只是,他真的有辦法承受這樣相見卻無法相愛的距離嗎?

  杜友發覺得自己一定是最可憐的下屬。他哀怨地站在辦公室一旁,看著神情嚴肅、眼神卻放空的自家老大。

  「老大,馬小姐在公司外,她說要找你。」杜友發一臉爲難。

  自從餘家琪來過之後,他家的老大就開始遠離馬鬱琴,不僅手機把她設爲黑名單,還通令全公司只要她打電話進公司,就說他不在,逼得馬鬱琴親自找上門。

  「說我不在。」白秋虎連頭都沒有擡。

  馬鬱琴像是紅樓夢裏柔美的林黛玉,風一吹就有幾分脆弱,讓男人看了心疼,女人看了憐惜。

  杜友發實在不忍心,「老大,你爲什麽要躲著她?我看你對她很好,你不是送她很多東西?而她也對你百依百順的啊。」

  「什麽時候我的事輪到你來管了?」白秋虎擡頭,瞪杜友發一眼。

  「我哪敢管你。只是你若不喜歡馬小姐,總也要跟她說清楚,讓她天天這樣爲吵也不是辦法。」

  杜友發跟在白秋虎身邊已經很多年了。

  國中時,杜友發不學好,跟白秋虎大打一架之後,才瞭解兩人都是因爲父母離婚而變成單親小孩,於是那相似的脆弱心靈從此彼此互相依靠。

  杜友發家境困苦,在白秋虎金錢的協助及鼓勵下,才能順利半工半讀的念完高中;後來,白秋虎轉學到高雄念高中,兩人還是繼續保持聯系;等到念大學時,在白秋虎的逼迫下,杜友發也考上南部一所技術學院。

  看似卑躬屈膝的杜友發其實是白秋虎的特助,兩人一路從高中到現在,建立起深厚的友情。

  在白秋虎退伍之後,打算從南部回臺北時,杜友發也一路跟隨,甚至跟著他進入家族的營造公司,過起看似白領生活,其實跟藍領沒什麽兩樣的日子。

  白秋虎的職稱是總經理,但他負責的卻是營建部,包括推動專案工程、掌握工程品質進度狀況,也就是工地大小事情,都是這個部門包辦。

  黑道是明著來要錢,白道卻不花力氣的想分一杯羹,講好聽點是要贊助從政經費,其實是龐大的工程利益人人都在覬覦。

  商業建築大樓、高科技廠房工程、道路橋梁工程,都在吉安營造的工程範圍內,做這行靠的是人脈,更多的是大把的錢堆積起來的。

  搶土地、搶政府標案、搶法拍、搶工程,連都更案都在搶,搶到最後,各種糾紛緊接而來。

  黑道明著要求承包或轉包工程,若不從,則會有人不斷向主管機關檢舉工地,讓工程進行不下去。

  暗地裏恐嚇威脅的事層出不窮,若協調未果,三不五時就有黑衣人在工地鬧場或強行阻止各式車輛進入工地。

  當個營建部的總經理可不是那麽好當的;而當總經理身邊的特助,更要有十八般武藝。

  杜友發明白白秋虎是面惡心善,話講得兇狠,其實根本沒有混黑道的本事,那其實只是一層保護色,先聲奪人,不僅要保護自己,也要保護跟他一起工作的弟兄。

  雖然這麽多年來白秋虎身邊也有女人陪伴,但都是女人主動貼上來的居多,從沒見他對哪個女人死心塌地,感覺比較像是風花雪月一場,過去之後就沒了。

  「我幹什麽跟她交代?我爲了那個工地的事已經煩到一個頭兩個大,我現在不想見她不行嗎?!」白秋虎咆哮。

  「好啦!我知道,我讓人叫她走。」杜友發摸著鼻子,只好去當壞人,委婉地告訴馬鬱琴,他家老大去國外出差,剛好手機又掉了,所以沒辦法跟她聯絡。

  不是杜友發愛說謊騙人,實在是他不忍傷一個女人的心。萬一這個女人尋死尋活,那可就糟糕了。

  之後的幾天,馬鬱琴仍不死心地拼命打電話到公司詢問白秋虎什麽時候回來,直到某日下午白秋虎拖著一身疲憊從工地返回公司時,一眼就看見守候在櫃台旁的馬鬱琴。

  馬鬱琴已失業一段時間,不過她最想找的是長期飯票;能夠嫁入豪門,是她今生最大的夢想。

  「秋虎。」軟軟的叫聲喊得令人全身酥麻。

  馬鬱琴有著男人最愛的典型——體態苗條、膚色柔白,小巧瓜子臉,柔美的長發飄飄。

  「你怎麽來了?」白秋虎濃眉一皺,細長單眼皮一橫,有著幾分桀驚不馴。

  「你這麽久都不理我,我想你呀。」馬鬱琴大眼眨著水霧,不顧白秋虎的臉色,要不是還有其他人在場,她一定會偎進他懷裏。

  「到我的辦公室。」白秋虎率先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馬鬱琴尾隨進入。

  「秋虎,你突然不理我,是我做錯什麽了嗎?」馬鬱琴在沙發上坐下。她絕不能被拋棄得不明不白。

  白秋虎對女人一向出手闊綽,認爲女人是生來讓男人疼惜呵護的。才初認識,只要馬鬱琴開口,他的禮物就到,光是價值高漲的黃金他就已經送給她成套的耳環、項鏈及手鏈。

  白秋虎不僅長相性格,更是溫柔體貼,對她幾乎百依百順,有求必應;她爲了他拋棄交往三年的謝以之,夢想當上建設公司的老闆娘,她不能讓這一切化爲烏有。

  「我最近很忙,你沒做錯什麽。」白秋虎一坐上辦公椅,就翻閱桌上堆積如山的公文,那是他故意讓杜友發拿進來的。

  「你不是很閑嗎?之前我看你都很有空,每天至少都可以陪我吃晚餐。」

  「那時候剛好沒工程,現在工程來了,我常常要忙到昏天暗地。」難堪的話白秋虎說不出口,只希望馬鬱琴能知難而退。

  「是不是你同學餘家潔跟你說了什麽?」盡管心裏忐忑不安,馬鬱琴決定還是挑明的問,就怕餘家潔洩露她是謝以之前女友的事。

  「餘家潔要跟我說什麽?」白秋虎故意反問,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呀,那天感覺她對我很有敵意,我怕她偷偷說我的壞話。」馬鬱琴起身,來到白秋虎身邊,雙手從後攀上他雙肩,胸部偎靠上他的背,臉頰貼上他臉頰。

  白秋虎輕輕推開馬鬱琴的黏靠,接著起身。面對這個美麗又嬌柔的女人,他輕聲說:「鬱琴,我們分手吧。」

  「爲什麽?!」馬鬱琴無法相信。

  「那我就實話實說了。我這人沒定性,最近又喜歡上一個女人,所以,很抱歉,我們分手吧。」

  「白秋虎!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爲了你,我什麽都沒有了,我跟我的男朋友分手……」馬鬱琴淚潸潸,猛然止住不小心脫口而出的話。

  白秋虎眼神微眯,「都是我不好,你回去找你的前男友吧。我想你的前男友應該還是很愛你的。」至少那個謝以之看起來就是個正派的大好人。

  「你怎麽可以這麽說!我對你投入全部的感情,你怎麽可以不要我!秋虎,我真的好愛你!」馬鬱琴委屈地大眼一眨,眨出大量淚水。

  「好吧,我告訴你實話。我最近被黑道恐嚇,他們勒索我,若不從就要來砸爛辦公室,甚至我的工地主任還被打到去住院;接下來,他們說要對我身邊的女人動手。」

  白秋虎說到這,馬鬱琴已經嚇得花容失色。

  「做營造的,大半都是正正當當的生意人,但有些人就是見不得我們賺大錢,我這人是不可能接受恐嚇的,你最好離我遠一點,要不然出了事,被綁被抓的,我可是不負責的。」他擺出一副流氓樣,企圖讓馬鬱琴知難而退。

  馬鬱琴揣測白秋虎話裏的真假,「所以,你是爲了我好,捨不得我有危險,才要跟我分手嗎?」

  「你要這麽說也可以。反正我們做生意的,爲了賺錢,可以不擇手段。女人嘛,只是出來應酬應酬,你要是不怕死,我是歡迎你在我身邊;不過先說好,若你被綁,我是不可能花錢救你的。」他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爲什麽?你不是很有錢?」

  「第一,我沒錢。我這總經理是董事會派任的,賺的錢也是公司的。第二,這是做人做事的原則,要是他們來恐嚇,我就急忙忙的給錢,那有一就有二。我要讓他們知道,恐嚇我是拿不到半毛錢的,我只會報警處理,這樣才能杜絕後患。」白秋虎的表情越來越冷,橫起一張臉,展現兇意。

  「跟你在一起會有危險?你也不肯花錢救我?」馬鬱琴喃喃問著,好像自己已經陷入險境。

  「重點是,我不愛你。你去問問阿發,我身邊的女人從不超過三個月的。我勸你趕快走,別跟我有任何牽扯。」他已經爲馬鬱琴保留住面子,把自己說得如此不堪,壞人由他來做,希望她不要再執迷不悟。

  這時,杜友發急急忙忙地走進來,神色焦慮,「老大,工地出事了,一群黑衣人把工務所的電腦設備全砸了。」

  白秋虎咬牙,拳頭用力砸向桌面,發出砰地一大聲,「誰幹的?」

  「對方說他們的後台有立委有市民代表,更有青龍幫的堂主在撐腰,要我們繳保護費擺平,不然到時會弄更大條的。」

  白秋虎看著馬鬱琴,歎了口氣,「你走吧,不要再來了,我不適合你,阿發,送客。」

  「好,我同意分手,不過你送我的東西。我是不會還給你的。」馬鬱琴嚇得一抖一抖的。雖然她想當上建設公司的老闆娘,但是白秋虎話都說成這樣了,她哪敢繼續待下去;若沒了命的話,她只能踏入鬼門而不是嫁入豪門。

  看著馬鬱琴離開,白秋虎和杜友發的眼神相互交流。

  像黑衣人這種事,這兩年來已經陸陸續續發生過四次,最近一次還是一個月前,他爲了要擺平這件事還去喝酒協調,也就是巧遇餘家琪那晚。

  他對馬鬱琴講的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存在的事實,只是正好可以派上用場,用來嚇嚇馬鬱琴。

  「老大,這樣嚇馬小姐好嗎?」杜友發看著馬鬱琴離去時那像是看了恐怖片的驚駭樣。

  「那你覺得嚇她好?還是要我把她做過的醜陋事全挖出來?」白秋虎說得很不客氣。

  杜友發點點頭。他和老大算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兄弟,這幾天在馬鬱琴死纏活纏下,老大總算告訴他要冷淡馬鬱琴的真相。

  「老大,你這樣做是對的,江湖道義還是要顧,既然她是別人的女人,你還是少碰爲妙。」

  白秋虎狠瞪杜友發一眼,杜友發識相地趕緊走出辦公室,好確保馬鬱琴已經離開公司。

  白秋虎現在心心念念的全是餘家琪,哪還容得下別的女人。

  分別越久,思念越深。

  當年沒有結果的戀情讓他感到很遺憾,但他只能壓下滿懷的思念。

  他擔心她。

  想知道那個男人有沒有再去糾纏她。

  如果只是當朋友,就像以前那樣,靜靜地跟在她身後,不知道還可不可行?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2 11:12 A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2 11:29 AM 編輯

第四章

  餘家琪一踏進家門就發現一個不速之客。

  邱進富居然大剌剌地坐在她家客廳裏,而她母親陳阿好更是冷飲水果的熱情招待。

  「你怎麽會來?」餘家琪的口氣不善,表情驚嚇。

  陳阿好以她那熱情的個性笑著打圓場:「家琪,你怎麽這麽兇?邱主任說你有些東西忘了帶回來,特地送來給你。」

  餘家琪沒跟媽媽說邱進富追求她的事,她以工作不適爲由當成離職藉口,所幸媽媽也沒多問,畢竟家人並不靠她這份薪水吃穿。

  邱進富對她揚起淡淡的笑意,餘家琪全身卻泛起寒顫。

  她看著茶幾上果然有一包東西,「謝謝。你可以走了。」

  「家琪,我留邱主任吃晚飯,謝謝邱主任這段時間對你的照顧。」陳阿好口氣非常熱絡。

  「媽,他不會留下來吃晚飯。」

  她的母親大人只要看到年齡合適的男人找上門來,都恨不得拿來當女婿,也不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邱進富起身,笑容依然溫和,「阿好姨,家琪不讓我留下來,我看我還是走好了。」

  「唉呀!家琪,怎麽對邱主任這樣!他說他很捨不得你離職,也希望你不要離職,偏偏你還是要走,就一起吃個飯,大家好好聊一聊。」陳阿好看邱進富那副讀書人的老實樣,是越看越喜歡,嘴巴笑得越來越大。

  「要是邱進富講的話能聽,毒藥都能喝了。」餘家琪冷冷瞪看著一副自在模樣的邱進富。看來這個邱進富不知跟自家母親大人灌了多少迷湯,母親大人鐵定已經被他洗腦了。

  「家琪,別這麽沒禮貌。你就是這樣,才會快三十了還沒嫁出去,幸好邱主任認識你這麽久,不然就真的失禮了。」陳阿好一臉歉意地看著邱進富,「邱主任,你不要在意哦,家琪就是這種個性。」

  「阿好姨,沒關系,我先走了,謝謝你的招待,改天有機會再來拜訪。」邱進富有禮貌地鞠躬。

  餘家琪心裏直發毛,因爲看出邱進富鏡片下的眼神很不懷好意。

  「邱主任留下來吃飯,別管家琪說什麽,我都快煮好飯了。」陳阿好殷勤留人。

  「我家不歡迎你,你快出去。」餘家琪口氣很硬。

  邱進富點點頭,表現得既善良又委屈。

  「家琪……」陳阿好還想說什麽,卻被自家女兒嚴厲的眼神阻止。

  餘家琪強行將邱進富推出大門外,一直來到公寓樓下。

  靜巷內,昏暗的路燈映照著邱進富淺淺卻陰冷的笑意。

  「家琪,你緊張什麽?同事不做了,還是可以做朋友。」

  「我高攀不起。」

  邱進富停下腳步,看著餘家琪的慌亂,阻止她去關公寓的鐵門。

  「你媽媽很喜歡我,她很擔心你嫁不出去,也說你不懂得把握,若我能來當她的女婿,她會很開心的。」

  餘家琪雙眸微眯,「我媽忘了戴老花眼鏡,沒看得清楚你的爲人,我等會就會告訴她,我勸你不要再來了。」

  「你媽說你根本沒有男朋友,她還要我放大膽追求你,她會當我強力的後盾,以後我會經常來拜訪的。」邱進富完全把餘家琪的冷言冷語當耳邊風。

  「我會找我男朋友過來,我勸你不要再來了。」她口口聲聲要保護自己,可當面對這種死纏爛打的臭男人時,她還是得找座靠山,原來她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強悍。

  「餘家琪,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在追你,我若追不到你,豈不是會很難堪?你若不主動提離職,我也會想辦法讓你走。我會讓大家認爲我已經把你追到手,我們是因爲不想談辦公室戀情,所以你才離職的。」

  「你這個王八蛋!你什麽鬼話都說得出口!」餘家琪咒罵出聲。

  「你明明就是銷不出去的庫存貨,根本沒有男人追求你,還拽得二五八萬的。你現在來求我,我還可以可憐你,分一點愛給你。」邱進富步步靠近,只差一步便要貼上。

  「連我這種銷不出去的庫存貨都不喜歡你,你這人還真是悲哀,只能用這種死纏爛打的方法,像乞丐般的在這裏乞討!」

  她瞥見牆邊有支掃把,拿起掃把就往邱進富臉上掃過去。

  「你……你這個瘋女人!」邱進富連退數步,「你給我走著瞧!」

  趕走邱進富,餘家琪用力將公寓鐵門關上。她驚覺事情不妙,她家母親大人到底把她出賣到什麽的程度?

  餘家琪氣呼呼地回到家,一臉鐵青。

  「邱主任走了哦?」陳阿好一臉失望。

  「媽,邱進富不是好人,你幹什麽讓他進來?!」

  「他哪裏不好了?有工作,有車、有房,一看就是老實的讀書人,人家喜歡你,想要追求你,你就要阿彌陀佛了,你怎麽還這麽兇巴巴的?我看你呀,真的會嫁不出去。」陳阿好以她那濃濃的台灣國語腔數落著。

  「媽,我不想給他追不行哦,他上次居然跟蹤我,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邱主任說他只是想表達對你的愛意,誰讓你一點機會都不給他,他只好遠遠跟著你。我明明生給你這麽大又漂亮的眼睛,真不知道你的眼睛是看去哪了?邱主任就長得一副老實樣,你的脾氣這麽不好,你不要對人家怎麽樣就好,人家還會對你做什麽嗎?」陳阿好睞看女兒一眼。

  「你知不知道他恐嚇我,如果不接受他的追求,他就要把我的考績打丙?!媽,你清醒點,都是他害我沒工作的!」她一向的冷靜快瀕臨崩潰。

  「他說是你不想談什麽辦公室戀情要離職的。」陳阿好替邱進富說著好話。

  「媽,你是相信我?還是相信他?」餘家琪冷冷的音調表達她極度的不滿。

  這個邱進富真可惡,果真母親大人已被嚴重洗腦。

  「當然是相信邱主任。你跟家潔一樣,都想要當什麽單身貴族,都不想結婚,我這個當媽的,不求什麽,只求你們可以嫁到好老公,後半輩子有個依靠。媽媽老了,還能跟你們多久呢,你們怎麽都不明白媽的苦心?」陳阿好歎口氣,這兩個女兒就是不知爲人父母的苦心。

  「媽,我有男朋友了!」不得已,餘家琪只好撒謊,免得有一天母親大人偷偷把她賣了。

  陳阿好眼睛一亮,不過瞬間又黯淡,「你少用這招來騙我,你是我生的,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整天窩在家裏,從來也沒見你出門約會,邱主任還是有史以來第一個找上門的男人,你怎麽可能平空跑出一個男朋友來?」

  「媽,你怎麽可以這樣看扁自己的女兒!你女兒好歹也是有行情的。」餘家琪真的很無奈,以母親大人那種樂善好施的個性,根本只會防君子不會防小人。

  「好呀,不讓我看扁你,把你男朋友帶回來嘛,空口講白話,要講我也會講啦。」陳阿好一副壓根不相信的模樣。

  「帶就帶!等家潔嫁出去之後,我自然會把他帶回來。家潔都還沒嫁出去,你不要打主意打到我頭上。」餘家琪趕緊把餘家潔推向戰場。

  「家潔最近開始跟謝家兄弟約會了,不管是謝家哥哥還是弟弟都好,我看這次一定會成功的,我們家準備要敲鑼打鼓辦喜事了。」陳阿好一想到謝家兄弟,整個人就喜孜孜的。

  「反正不準再讓邱進富踏進家門一步。我非常討厭那個人,否則我就……我就搬出去!」餘家琪撂下狠話。

  「你別嚇唬我啦,你老媽又不是被你嚇長大的,搬出去有那麽好搬嗎?」陳阿好不客氣地吐嘈。

  「媽,反正你現在先煩惱家潔的事,等家潔嫁出去,你再來管我的事!」

  就是有這種一心想把她嫁出去的媽媽,才會讓邱進富有機可乘。她實在很擔心邱進富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希望只是她多想,否則她只好要把小老虎搬出來。

  白秋虎對她而言是場遙遠的夢,早就該隨著青春埋葬,可是當兩人重相逢之後,卻讓那無法圓滿的遺憾一直在心中擴大成無限的漣漪。

  她既想靠近他又想遠離他。人生之中,果然處處充滿矛盾!

  「家琪,我是小老虎。」

  隔著話筒聽著那豪邁的嗓音,餘家琪有些恍惚,「你在哪?你那裏很吵。」背景有著人聲,還有轟隆隆的機具聲。

  「我在工地。」白秋虎聲音飛揚,故作輕松,走到較安靜的角落。

  「就是在我家附近的那個工地?」

  「是呀,家琪,我們吃個飯吧,我一直想跟你吃飯,無奈之前一直很忙。」

  餘家琪沒理由拒絕。她還有許多未解的疑問等著白秋虎給她答案。況且,如果真要找個男朋友回家給母親大人看,那白秋虎是不二人選;以白秋虎的正義感,就算對她沒有感情,也絕對會幫這個忙。

  「好,什麽時候?」

  「我去接你。現在方便嗎?」

  現在是晚餐前,她一口同意:「方便。」

  「半個小時後你家巷口見。」得到餘家琪應允之後,白秋虎才切斷電話。

  他握著手機的掌心居然冒出汗來。她同意了!沒問他爲什麽要約她吃飯就同意,害他之前編排的許多個理由無用武之地。

  爲了撥打這通電話,他是鼓足了勇氣,真像回到高一那年,連保護她他都不敢讓她知道,就怕那份單純會被她拒絕。

  他反覆想過了。他可以當她的朋友,只要能看見她,他就有更多的勇氣去應付這份他不愛卻不得不做的工作。

  「老大,你怎麽笑得這麽白癡?」杜友發打斷白秋虎的發愣。

  「阿發,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嘛,居然敢取笑我?」話是這麽說,白秋虎果真是笑得白牙燦爛。

  「我哪敢啊。」杜友發倒是一臉疲憊。

  所謂的特助,就是能夠隨傳隨到。對內,不僅要審核所有要簽的合約,還要準備開會的檔,以及對工程案件進度的掌控;對外,他還得充當保鏢,解決所有雜七雜八的事,這工作真的不是人幹的。

  「我要先走了,你不用跟著我,今晚就放你假。你交代下去,下工之後讓工地主任把四周巡好,一定要二十四小時讓保全巡邏,別給我大半夜偷偷睡著,絕對不能再發生有人混進工地的事。」白秋虎沉聲交代。該做正事時,他是絲毫不馬虎。

  「沒問題。老大你要去哪?」

  「去跟家琪吃飯。」白秋虎春風滿面。他的一點小小心思,也只能跟杜友發分享了。

  「難怪你一臉很……」杜友發恍然大悟。

  「很什麽?」

  「我不會形容啦,總之,就是一臉的快樂。老大你快去,雖然家琪很恰,不過很有老闆娘的架勢……」杜友發的話止于白秋虎瞪過來的白眼。

  「不要亂講話,要是讓家琪聽到,她會不高興的。」

  白秋虎眉飛色舞地開車,沒五分鍾就到達餘家琪的巷口,他將車子停在路邊。

  這樣的等待,讓他想起從前,他總是守在校門外,等待她那清麗的身影,然後兩人一前一後走著;那是他苦悶的生活裏唯一的快樂來源。如果可以,他願意這樣天天等著她,守著她。

  夕陽西下,天色漸漸昏暗,他透過前方擋風玻璃看見前方那個正要轉進巷子的身影。

  那個男人看起來很熟悉,他倏地想起,是那個蚤擾餘家琪的男人!

  白秋虎將車子停妥,下車尾隨那男人,只見他走進巷子裏,閃躲在距離餘家琪家公寓不遠處的電線桿邊。

  完全一副鬼鬼祟祟、要做壞事的賊樣。

  白秋虎等著,在對方沒有任何動作之前,他也不能有任何行動。

  直到餘家琪家的公寓鐵門打開,餘家琪穿著簡單的T恤及牛仔褲出現,在經過電線桿時,她的手被突然竄出來的邱進富給抓住。

  餘家琪臉上的驚嚇在看見邱進富的刹那立時穩住,「邱進富,你放手!你怎麽會在這?」

  「我打電話給你媽,你媽說你正要出去,我就在這等你。」邱進富緊握著她的手腕。

  「你放手,我男朋友快來了。」餘家琪扭動手腕。

  「你根本沒有男朋友。」邱進富不放手,唇角淺笑,「你別再假裝矜持了,我們一起去吃晚餐,然後去看電影,我都安排好了,今晚你一定要跟我走。」

  「我不要跟你去吃晚餐和看電影,你聽不懂嗎?我不喜歡你,我不會跟你交往,你快點放開我!」

  邱進富笑得眼眸眯眯,「那你要幹什麽?!直接上旅館也行。我看你是想要我直接來。我們上車,我的車子就停在外面。」

  「你這種沒品的男人,我才不要上你的車!」就在餘家琪打算擡腳踹向邱進富時,她看到白秋虎大步走近。

  白秋虎怒道:「誰說她沒有男朋友?你最好放開她!」

  因爲白秋虎一臉狠勁,邱進富嚇得立刻放手,「你——」

  白秋虎摟住餘家琪的肩膀,將她攬到自己身邊,「邱進富,你是怎樣?三番兩次糾纏我女朋友,你最好把話給我說清楚。」

  別說白秋虎的身材比邱進富壯碩許多,光是那兇狠的口氣就足以讓邱進富心驚膽跳。

  「你真的是家琪的男朋友?她媽媽說她沒有男朋友!」邱進富就是不甘願。原以爲餘家琪很好追,他自信滿滿地對外放話,誰知竟弄得全公司都知道,但他別說牽她的手了,就連跟她吃一頓飯都不曾,她那拽得高高在上的模樣,實在讓他吞不下這口氣。

  「我是跟家琪交往又不是跟她媽媽交往,她媽媽又怎麽會知道?」白秋虎雙手握成拳,握得哢哢響,一副想揍人的狠樣。

  邱進富嚇得連退數步,緊張地大喊:「你不要亂來!台灣是有法治的地方!」

  「的確,台灣是有法治的地方,我才勸你不要亂來,不要再來蚤擾我女朋友,否則別怪我把你的行徑告訴你的公司。」白秋虎秀出手中相機,相機的熒幕上正在播放先前邱進富對餘家琪動手的過程。

  餘家琪原以爲白秋虎要出手打人,沒想到他竟是以文明手法錄影存證。

  「你想恐嚇我?」邱進富果真嚇到了。

  「是你在恐嚇家琪吧?只要你不要群再來找她,我保證這段聊影片就不會曝光;但只要你獨再來糾纏她,我就把影片寄到你家公司,說你性蚤擾離職員工,然後再去警局制報案,或者把影片寄給水果日報,讓水果日報的爆料記者作來采訪你。」白秋虎講得條理分明、鏗鏘有力。

  「我……沒對家琪怎麽樣,你告我也沒用!」邱進富結巴地反駁。

  「告不告得成是另一回事,至少你會被公司關心,你的考績鐵定也會很難看,你在公司可能會混不下去,報紙更會報導你的無賴行爲,甚至去采訪你的家人,員警會找你談話,你至少會留下個嫌疑犯的案底。」白秋虎唇角在笑,狹長的鳳眼卻顯得狠戾。

  「我不會再來找她,那你得將檔案刪除。」邱進富怯怯地談著條件。

  「可以呀。如果兩年內你都沒來找她,我就刪除檔案。」白秋虎一副很好商量的樣子。

  「好!只要我發現你把檔案交出去,我不會放過家琪的。」邱進富眉頭一皺,胡亂叫囂,加緊腳步離去。

  一雙晶亮眼眸緊緊瞅著白秋虎。從頭到尾餘家琪都沒有說話,被保護的感覺原來是這麽美好。

  「家琪……」白秋虎被她瞅得心窩狂跳、血液亂飆,很擔心自己是不是哪裏做錯了。

  「小老虎……你真的好厲害。」

  白秋虎凝看著餘家琪,有些癡了。

  她將長發劄成馬尾,露出圓潤的耳珠子,白皙的臉上沒有化妝,只塗上蜜色口紅。

  他就是喜歡她這樣幾乎素淨的打扮,沒有五顔六色,也沒有異樣的香味,他喜歡這樣的純淨。

  四周傳來吵雜的談話聲,還有服務生的吆喝聲,只有他們這一桌陷入一種純吃飯的安靜狀態。

  當他問她要吃什麽時,她回說熱炒;他還以爲自己聽錯了,結果她真的是說要吃熱炒,也就是上次他帶馬鬱琴和餘家潔及謝以之相遇的那家熱炒店。

  一盤九十九元的熱炒,菜色總共有九十九種,海鮮、台菜、港式料理、泰國菜,應有盡有,算是物美價廉,是這個地方頗具知名度的餐館,每到用餐時間,連紅磚道上都擺滿桌椅。

  兩人坐定,她把點餐的事將由他全權負責。他問她想吃什麽,她說隨便,於是他只好什麽都點,擺了滿滿一桌。

  「沒有酒嗎?」她的心情極好,唇角忍不住都是笑意,因爲白秋虎用很文明的方法幫她狠狠教訓了邱進富。

  難怪白秋虎會看傻了,能博得心愛的女人一笑,要他作牛作馬他都願意。

  「那啤酒好嗎?」

  她點頭。

  白秋虎去酒櫃裏拿兩瓶啤酒,再拿兩個空杯子,打開瓶酒,將澄黃酒液注滿兩只空杯。

  這種平價熱炒店采半自助式,也就是筷子湯匙自己拿,要飲料、啤酒也是自己動手,點菜只要將菜單勾一勾送到櫃台就行。

  她灌喝下一口清涼啤酒。她和餘家潔都有著遺傳自母親的好酒量,就把啤酒當清涼冷飲,消暑又解渴。

  「你做得真好!那個邱進富,他真的是非常的不要臉。」這件事她受到很大的委屈,如今有個傾吐的對象,讓她暫放下對白秋虎還無法諒解的埋怨,心情變得異常的好。

  他邊動手剝蝦殼邊問:「邱進富常常來糾纏你?」

  她點頭,看著他將剝好的蝦放到她的盤裏,她不客氣地吃著,也吃進了他的貼心。

  「他上次直接找上我家……」她說起那天的事,說她家母親大人如何被邱進富洗腦,又是多麽欣賞邱進富這種老實男人,還認定是她不識擡舉,要她不要再挑三揀四,否則會嫁不出去。

  白秋虎越聽越氣,一臉懊惱,「這個人渣,居然做出這種事,以爲這樣他就可以得逞嗎!」

  他嘴裏罵著邱進富,心裏其實很樂,因爲她沒有拒絕他剝的蝦子,這代表著一種無法言喻的親密。

  「有那個錄影畫面,他以後應該不會再來蚤擾我了。」

  他看著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你媽很擔心你嫁不出去?」

  她點頭,「幸好還有家潔擋在前面,不過她現在跟謝以之在約會,看起來應該好事將近。」

  「真的嗎?那得恭喜家潔了。糟糕,我跟鬱琴談分手的時候,還勸鬱琴回去找她前男友,這下會不會害到家潔?」

  此刻的聊天,沒有芥蒂,充滿了輕松的歡愉。

  那一年,當他可以陪著她並肩走路回家時,兩人就像這樣一樣聊天回家,雖然路途不長,但總有許多的話題,常常聊到意猶未盡。

  「不會啦,家潔臉皮夠厚,謝以之是她想要下手的目標,應該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只是,你真的捨得跟馬鬱琴分手?」喝著啤酒,吃著他親手剝的蝦子,聽著他和馬鬱琴分手的消息,她有著前所未有的快樂。

  她和餘家潔不同;她表面強悍,實際上卻是個「俗仔」。

  餘家潔表面上以和爲貴,實際上是外柔內剛。

  她不敢去探問當年他爲何要這麽狠地切斷兩人的聯系,只不過是臺北到高雄而已,又不是隔著太平洋般的千山萬水。

  幾次話到嘴邊,她仍是問不出口,怕揭開後會聽到更傷人的話,若能當朋友,繼續待在他身邊,或許也是不錯的事。

  「我送她禮物,她陪我出席交際應酬場合,她只是一個女伴,我跟她之間還談不上什麽真感情。」他剝完蝦,又著手處理鱈魚,將鱈魚中間的大魚刺挑出,然後將魚肉夾到她碗裏。

  要是讓杜友發看見他這麽做,鐵定會換來一陣嘲笑,因爲他從來沒幫女人服務過,都是女人服侍他的。

  「你們男人呀,真無情。」她啐了一聲,睞他一眼。

  這一眼,是媚惑的、是挑逗的,讓白秋虎看得心兒怦跳、氣息混亂,只好猛灌一口啤酒,壓抑下不該有的情緒。

  「我甯願無情,也不要馬鬱琴越陷越深。倒是你,家潔若嫁出去之後,你媽媽不會逼你去相親嗎?」

  「會,一定會。我媽媽在公媽面前發過誓,一定要把我們在三十歲之前嫁出去,像我這種剩女呀,我媽是絕對不會放過的。」幾杯啤酒下肚,她的笑容越來越大。

  白秋虎也聽餘家潔說過,只要可以嫁掉女兒,她家的母親大人是無所不用奇招,「那你怎麽辦?」

  「再說嘍,也許相親也不錯,像家潔還不是相到一個謝以之。也幸好馬鬱琴搞劈腿愛上你,才讓謝以之失戀,家潔才有機可乘,說來說去還得感謝你;若他們真能結婚,一定要叫他們感謝你這個媒人公。」

  這算是在損他嗎?白秋虎只好乾笑兩聲,「那是家潔運氣好。他們若真的結婚,叫家潔一定要給我帖子,我一定會包特大紅包。不過,你不要隨便去相親,萬一相個不好,那會惹來麻煩。」

  「再說啦,反正家潔又還沒嫁。對了,你怎麽會隨身攜帶相機?」

  「不只帶相機,我還帶了錄音筆及雷擊棒。在營建業嘛,一在狀況,口說無憑,這是保護自己的最好方法。」

  他從掛在腰際的小型腰包裏拿出一支看似筆造型的電擊棒。

  「這是小型電擊棒,寬只有三點五公分,體積小又好攜帶,可以保護你的安全。使用電擊棒時,需要將這條環繩套在手腕上,萬一還沒電擊到對方,電擊棒就被搶走,這裏有個保險插梢,當脫離時,就會自動産生警報聲響,同時會失去電擊功能,這樣可以防止被歹徒反過來電擊攻擊。」

  聽著他仔細解釋,她接過那支電擊棒,「這就是你今天約我吃飯的最主要原因?」

  「我記得你說過,得學會自己保護自己。現在很多人都使用爛招,我不放心邱進富,我早該將這種防身小東西交給你的。」

  「有這麽好用的東西,我下次一定要電得邱進富吱吱叫。」她拿走電擊棒,故意比劃兩下,內心很是感動。他還是不放心她的安危,可是已無法像當年那樣天天陪著她走路回家。

  「家琪,你想不想來我公司上班?這樣你上下班,我就可以照應到你了。」

  如果讓她成爲他的員工,他就可以就近照顧她;只是把她拉進他的生活裏,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他已經無法去計量,因爲他再也無法忍受邱進富對她的糾纏。

  內心越是抗拒去接近她,反撲的力道反而越大;一旦接近她,卻又只能苦苦壓抑愛意,那才是天大的折磨吧。

  「我能做什麽?」

  白秋虎外表的江湖味很重,可有時卻會顯露小男孩似的害羞,一點都不像是橫行江湖的大哥,就像此刻,他思索的模樣,狹長的鳳眼裏不見狠戾,卻有著幾分稚氣。

  「做……阿發的助理。」

  「助理?」

  「是呀,阿發是我的特助,他又要陪伴我跑外頭,又要回辦公室處理公司的檔,如果你能來幫他,他一定很高興的。」

  「我得好好想想……」這不只是一份工作,還關系著她一顆彷徨的心。

  天天跟他在一起,習慣了他的照顧,如果他再次離開她,那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承受得了分離時的巨大傷痛。

  她啤酒一杯喝過一杯,他也一杯喝過一杯,他耐心等待她的答案,心裏七上八下。他有了想要照顧她的念頭,就怕她拒絕他。

  最後她緩緩搖頭,「不了。」

  她甯願跟他隔著適當的距離,不要那麽靠近,免得一旦依賴慣了,就像嗎啡一般,要她如何戒得了?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2 11:14 A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2 11:30 AM 編輯

第五章

  兩人一走出熱炒店,就看見大雨嘩啦啦地下。

  面對突如其來的大雨,白秋虎和餘家琪都愣了愣。

  「怎麽突然下雨了?」白秋虎皺眉。

  「……」餘家琪的心被大雨敲擊著。

  「你在這裏等我,我去把車子開過來。」

  她點點頭。他的車子停在斜對面的停車場,約五十公尺的距離。看著他沖入雨中的背影,望著似曾相識的傾盆大雨,她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就像這場毫無預警的雨,就這麽奪眶而出。

  很快地,白秋虎的車子開到熱炒店前時,卻發現原本應該站在店外騎樓裏的她,不知爲何竟站在紅磚人行道上,站在如瀑布般的大雨之中。

  他急忙拉起手煞車,打開車門,沖入雨中,來到她面前,「家琪,你幹什麽?」

  她看著他,因爲雨勢,大眼眯成一條縫,讓她幾乎張不開眼來,「爲什麽?」她大吼地哭訴。

  白秋虎一頭霧水,單手摟住她肩膀,不明白她的問題,「我們先上車再說好不好?」

  「爲什麽要對我這麽狠?你一去高雄,爲什麽就不理我?我寫信給你你不回,我打電話給你你也不回電,你爲什麽要對我這麽絕情絕義?」

  她吼得很用力,雙手緊握成拳,在他厚實的胸膛捶上一拳又一拳。

  大雨將兩人從頭到腳淋得濕透,白秋虎濃眉皺得死緊。他將她的控訴全聽了進去,任由她雙拳施展暴力,他的心因爲她的話而強烈震顫。

  他只能用更多的耐心來安撫她的情緒,一下又一下拍撫她因爲哭泣而顫抖的背,「我們上車,我慢慢說給你聽,你這樣淋雨會生病的。」

  「我不要!我不要!你爲什麽要突然對我好,然後又不要我?我想知道究竟爲什麽!你會不會現在對我好,下一刻又把我拋到九霄雲外?」

  體內的酒精在翻騰,雖然她有著海量,但也讓她繃緊的情緒因這一場沒有預期的大雨而跟著排山倒海般爆發。

  他自己淋濕沒關系,但他不能讓她淋雨,何況還是這麽大的雨,於是他牙一咬,只好將她攔腰抱起。

  「白秋虎,你幹什麽?!」她雙手掙紮著。

  他將她塞入後座,再關上車門,自己則坐上駕駛座。

  「白秋虎!你回答我呀!我不要上你的車!」

  「先回我家,你想要知道什麽,我通通告訴你,我只求你不要再淋雨了。」他側轉過身,看著她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的容顔,心窩揪痛著。

  她瞪看著他,吸了吸鼻子,「你最好交代清楚,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

  長久壓抑的情緒終於爆發,一旦爆發,卻是這麽的一發不可收拾。

  他將原本放在車裏的外套拿給她,「你先披著,很快就會到我家。」

  因爲車上的冷氣讓她打起寒顫,她只能先將他的外套蓋在身上。

  白秋虎將車子駛入大雨之中,五分鍾後,進入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在停好車之後,他緊牽著她的手,半拉半推地將她帶進電梯。

  他帶著她坐上電梯,走進他家,就像那一年,她淋濕之後,他帶她回家換衣服,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如今卻是人事全非。

  「你先去洗個澡,我去幫你買一套運動服。」他柔聲哄著。

  「不要。」她綁著馬尾的長發早已淩亂,任由雨水及淚水流滿臉。

  「家琪……」他在公司是能呼風喚雨的總經理;在女人堆裏,他也能強勢主導感情的進展;只有一遇上她,他總是多了幾分無可奈何。

  「不要!你幹什麽對我這麽好?你明明就不要我了。」她緊緊牽著他的手,眼裏仍是溢滿淚水。

  「來。」兩人身上都滴滴答答的滴著水,他只好將她牽進他房間裏的浴室,放下馬桶蓋,讓她坐在馬桶蓋上,再拿起毛巾,擦拭她那一頭一臉的濕。

  「去高雄的前一天,你是怎麽告訴我的?你說你永遠不會忘了我,會一直跟我保持聯絡,結果呢?我寫信給你,你沒回就算了;我打電話給你,你也不回電,你總要給我一個理由呀!」餘家琪繼續指控,說她藉酒裝瘋也行,說她無理取鬧也罷,反正今晚她是豁出去了。

  分離前的那一夜。

  雨聲砰砰作響,她和他的心也呼應地怦怦跳著。

  大雨淋濕她的制服,他帶她回家換衣服。他對她告白,得到了她同樣心意的回應,兩顆初嘗愛情的心,熱烈地牽引在一起。

  他吻了她,是她的初吻,也是他的。

  青春的肉體,彼此探索著。

  唇與舌,嘗起來的滋味是如此美好,兩人赤裸裸相見,只差最後一步,在最後關頭,他還是強忍住欲火,在本壘前急踩煞車。

  「我愛你,家琪,我愛你。」

  那一刻,兩人的感情迅速增溫,他不斷地在她耳邊許下愛的諾言,承諾不會忘了她,會每個月回來看她一次,結果諾言從來沒有實踐過。

  這三字箴言,束縛著餘家琪,讓她想掙脫卻掙脫不了。這些年來,不是沒有人追求她,她也試著與他們談情說愛,可是最後總是不了了之。

  男人嫌她冷淡、話少,那是因爲她心裏提不起談感情的欲望,在她心中的某個角落,始終留著白秋虎的位置。

  最初她是難忘他帶給她的美好,日子一久,變成了一股對他的怨氣與不甘願;她不想談戀愛,不想接受追求,她只想一個人過日子。

  此時此刻,白秋虎半蹲在餘家琪身前,直視著她眼裏的怒火,他安撫不了她,只好先解開她心中的問題。

  「這之間有很大的誤會,都是因爲我媽。」

  「你媽?」她揚高音調,無法理解。

  他伸出手,將她掉落頰邊的發絲輕柔地順到耳後。

  「我當時沒有接到你寫來的信,也沒有接到你的電話。我曾經寫信給你,也都沒有得到你回信;打電話給你,你的手機始終撥不通。」

  餘家琪搖頭,「不可能。我沒接到你的信,手機號碼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變過。」

  她並沒有因爲電信公司推陳出新的優惠方案去辦門號,爲此還曾經讓餘家潔非常不諒解。她堅持不換門號,就是期待有一天能夠接到他的來電。

  白秋虎緊牽著她的手,唇上淨是苦笑,「後來,我媽媽過世之後,我在整理遺物時,才發現你寄給我的信都被我媽媽半路攔截;還有我請我媽媽幫我寄的信,也全沒有寄出去。」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她怨恨這麽多年全怨錯了人?

  「家琪,別讓自己著涼了,你先洗個澡。這是個很長的故事,等你洗完澡我們再說。」他輕聲哄著,這輩子的耐性,就只對她一個人。

  她仍是搖頭,「我不要!」

  「別這樣。我拿我的衣服給你穿,你的衣服全濕了,今晚我們好好談清楚。」

  她大眼直勾勾地凝看著他那輕哄的耐性,菱唇抿得死緊。

  「好好泡個澡,衣服我會擱在床上。」

  她終於點頭。

  直到確認她同意,他才離開浴室,在衣櫃裏翻找出衣服,放在床上,這才轉身走進廚房邊的那間客浴。

  這是他回到臺北之後買下的房子。跟她同個城市,看著同樣的天際,呼吸同樣的空氣,只是他從來沒有勇氣去接近她。

  他快速沖個澡,換上乾淨的衣服,回到他的房間時,她仍在浴室裏;他又走去廚房沖泡兩杯熱茶,端著茶回到房裏。

  他站在大片落地窗前,看著被大雨包圍的城市。

  二十層樓的高度,讓他得以俯看整座城市;他常常站在這裏遙望她家的方向。

  初戀是心中最美的記憶,就算他交過幾個女友,心中最無法忘懷的仍是她。

  聽見門把轉動的聲音,白秋虎從遙遠的記憶中回神;餘家琪從門縫中探出一張被蒸氣蒸得紅撲撲的臉。

  「衣服給我。」她伸長手,身子仍掩藏在門闆之後。

  白秋虎快速將手中的T恤遞到她手中,「我的褲子你恐怕不能穿,要不要我現在出去買套運動服?」

  她剛剛那鬧脾氣的模樣是他不曾見過的,不過他喜歡她對他使性子,那代表她對他不再隔出陌生的距離,肯對他交付心事。

  餘家琪微低著頭,眼神飄呀飄,無法直視他的關心。

  洗過澡,神智恢複了大半,剛剛嘶吼的力氣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的情緒漸漸平靜,對於剛剛的使潑,她很懊惱,更多的是難爲情。

  「不用了。你的T恤我可以當連身裙穿,你把吹風機借我好嗎?」

  「吹風機在鏡櫃裏。」

  餘家琪頷首,這才將浴室門關上。

  她在心裏直喊糟糕。爲什麽她會莫名其妙的失控?幸好他沒有取笑她,也沒有責罵她,還這麽柔情地哄著她,無論他的外表如何改變,他對她依舊是這麽的溫柔體貼。

  她用吹風機將內衣褲吹乾,再穿回身上,套上他的V領T恤,寬大的衣服果真可以當連身裙。

  她帶著一頭濕漉漉的長髮走出浴室,立刻引來他的驚呼:「頭髮怎麽沒吹乾?」

  「不用了,一會就乾了。」她沒去坐會引人遐思的柔軟大床,而是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白秋虎走進浴室,拿出吹風機站在她身後,吹著她的長髮。

  餘家琪想起那一夜他的五指也是這般穿過她的髮絲,爲她吹乾一頭濕髮,最後兩具初嘗情滋味的肉體就這麽翻滾到床上。

  明明時間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她以爲自己早已忘記這些瑣事,沒想到記憶仍清晰如昨日。

  「小老虎……」

  吹風機轟轟的聲音,讓他沒聽見她的叫喊。

  於是她側轉過身,關掉他手裏的吹風機,「小老虎……」她又喊了聲。

  他喜歡她喊他小老虎時帶著慵懶的尾音,除了國中同學,再也沒有人喊他這個外號,讓他感到格外親切。

  他坐在床上,面對著她,眉頭深鎖著憂慮,沒有絲毫邪念,「家琪,你聽我說……」

  「你快說。」她快失去僅有的耐心了。

  「其實我很懦弱又膽小。當我爸爸外頭有女人,要跟我媽媽離婚時,我什麽都無法做,只能消極地以絕食來抗議,以爲他們會爲了我,我爸就會跟外面的女人分手,我媽就不會離婚,我還是可以有完整的家。我真的太傻又太笨,要不是有你的刺激,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嗯。」這段故事她是知情的,就在分別前的一夜,他將他爲何會瘦成非洲難民的原因告訴了她。

  「那時我媽媽因爲我父親的背叛、因爲我不在她身邊,所以鬱悶成疾,我一直到去了高雄之後才知道她得了胃癌。我媽媽那時很沒安全感,時時刻刻黏著我,就怕我會丟下她回到我爸爸身邊。我爲了安撫她,不讓她病情加重,剛到高雄的時候,我根本沒辦法跟你聯絡,我怕一聽到你的聲音,就會忍不住丟下我媽,回去跟你在一起。」

  她沒有插話,靜靜聽著他那深厚的嗓音,帶著一股深沉的悲傷,讓她穩下了原本急躁的心。

  「後來,我媽媽的情況稍微好轉,我也調適好自己的心態,我開始寫信給你。我媽媽說要幫我寄信,只是,我卻苦等不到你的回信。我也試著打電話給你,無奈你的手機都撥不通,我那時想,你可能不需要我了。」

  「不是這樣的!我從沒有收到你的信,也沒接到你的電話。」她急急澄清,事情的轉折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我明白,這一切都是因爲我媽。那段聯絡不到你的日子,我非常的痛苦難熬,只是我沒有權利自暴自棄,我連想回臺北找你都沒辦法,因爲我媽變得歇斯底裏,她怕我去找我爸爸,她天天都得看到我,否則她就不接受治療。」

  「嗯。」她輕應了聲,安靜聽他說下去。

  「我媽希望我用功念書,考上理想的大學。你知道的,我不能讓她有任何遺憾,我只能努力完成她最後的心願。」想起那過世許久的母親,他眸中隱約流動著淚意。

  「我明白,你母親被你父親背叛,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她什麽都沒有,她只有你了。」她感受到了他那哀傷的心情,起身坐到他身邊,握住他的大掌,畢竟這樣的回憶很殘忍。

  他回握住她的手,感受著她給予的安慰。

  「誰讓我之前太混了,爲了要把課業補回來,我得加倍用功。那時我把自己累到一天狂念十八個小時的書,累到一躺上床就昏睡,什麽都無法去想,日子才變得比較好過。最後我總算不負我媽媽的期待,考上國立大學。我媽這一病就病了四年,在我大二那一年,我媽走了。」

  「嗯……」她明白那種生離死別,因爲她也嘗過失去爸爸的痛,她無法用言語安慰他,伸手想拭去他眼角的淚,卻硬生生停住。

  「我在整理我媽的遺物時,發現了一個喜餅的鐵盒,鐵盒裏裝著我寫給你的信,還有你寄給我的信。」

  她小嘴微張,滿是驚訝,「我懂了,是你媽媽阻止我們聯絡,就怕你會不要她。」

  「嗯。你寄給我的信全被她攔截;我寄給你的信,我媽也沒有幫我寄出去。」他緊握她的手,感受到她爲他的擔憂。

  「那你說我手機打不通,是怎麽回事?」

  「這個謎底,直到上次我們第一次見面,我看到了你的手機號碼之後,謎底才揭曉。你的號碼尾數是一,可是我手機裏存的卻是七,我想應該是被我媽動手改過,我那時並沒有發現,傻傻地一直覺得手機怎麽都撥不通。」

  「原來是這樣。那我猜想,你的手機早就被你君媽媽列管,所以,我打電話給你,是你媽媽接聽的,你媽媽客氣地對我說,要請你回電,可是我卻從沒接過你的來電。」他母親媽爲了把他留在身邊,可真是用心良苦。糾結在心頭十二年的謎底終於揭曉,原來是如此的陰錯陽差,卻又無法讓她埋怨他的母親,看來是老天爺不讓他們在一起。

  「嗯。反正我也不能帶手機到學校,爲了讓我媽放心,乾脆就把手機交給她。生病讓我媽變得膽小又害怕,她怕我跟我爸爸聯絡,後來她幫我辦了一個新號碼,停掉我原先用的號碼。」

  「難怪我後來就打不通了。」

  「我媽在臨終前突然想開了,不再怨恨我爸,她認爲我爸會劈腿變心,絕不是我爸單方面的錯,她希望我能回到我爸身邊,繼承我爸的事業。」

  「所以,你才會回臺北?」

  「一開始我並沒有遵照我媽的遺願,要不是我爸爸太風流,我媽也不會憂鬱成疾,年紀輕輕就走了。我一直留在高雄,雖然我媽媽不在了,不過那裏有我的外婆、外公,他們都對我很好。一直等我當兵回來,我爸受了傷,我才不得不回來。」

  「受傷?」

  「我爸是做營造建築的,爲了土地利益,他挨了一槍。」他不想嚇到她,簡單帶過那些商場的黑暗面。

  她內心受到驚嚇,槍傷向來代表的是黑社會,「那你爸爸……還好嗎?」

  「還好。撿回一命,子彈貫穿小腿,雖然走路一跛一跛的,不過女人緣還是一樣好,我根本是被他騙回來的。」眨回眼底的淚液,他深吸口長氣,不想讓她看見他的脆弱。

  「你雖然很恨他,但他畢竟是你爸爸。」

  「我以爲他就要死了,那時醫院發出病危通知,是我簽下手術同意書;是他在病床前逼著我繼承他的事業,否則我現在根本不會坐上總經理的位置。」

  掩藏在心裏的話終於都說了出來。原本他是不想解釋的,既不想追回她,就沒什麽好解釋的,只是她這一哭一鬧,他也只能舉雙手投降。

  「逼你有用嗎?你會回來,代表你已經原諒他了。」

  他點頭,認同她的說法,「我爸後來並沒有再娶,雖然他風流成性,不過後來的女人都沒有替他生下孩子。我爸爸跟我說過,我是他唯一的孩子,他不會讓那些女人有機會利用小孩來勒索他,他要把所有的財産全留給我。」

  她猜測地問:「難道你爸爸當時讓你去高雄,其實他是成全你媽媽,讓你媽媽可以跟你生活在一起?」

  「我不知道。他當時口口聲聲說要結婚,結果卻沒有;現在老了,身邊還是有女人在伺候他。或許我該感激他,至少他沒有讓這個家庭更複雜,也是對我媽媽最後的尊重。」

  「信呢?」她怞出被他握住的手,將手伸向他,「我寫給你的信呢?你還留著嗎?」

  白秋虎愣住,想了一下才說:「大概在高雄吧,我沒注意。」

  「如果我不問,你是不是不會跟我解釋這一切?」

  「過去都過去了,我沒想到要解釋。認真追究起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辜負了我們的感情。」他得保持理智,他不能再跟她有任何牽扯,因爲已經有人放話威脅說要用子彈貫穿他的大腦,他不能把她拉入這種不安全的生活裏。

  她起身,冷著一張臉,大眼直瞪著他那狹長的鳳眼。

  好樣的!居然打算把跟她的過去給忘掉;如果沒有巧遇,他壓根不想再找她,如果不是她發瘋的想要一個解釋,他根本不想澄清誤會。

  說到底,他就是無心了,才會無所謂,所以連信丟在哪都不知道。

  想起長相柔美的馬鬱琴,以他的身分地位,就是要那樣的美人才可以和他匹配;只是,懸掛多年的誤會如今都解釋清楚了,爲什麽她的心卻有種空空洞洞的感覺?

  就算他當時對她有情有意,可那又能怎麽樣?兩人當時年紀小,距離又那麽遙遠,還不是得高唱無言的結局。

  她只是不甘心。

  初戀的情傷雖然早已痊癒,但心裏仍留下了傷後的痂。這幾年來,她任何男人都看不上眼,別人都說她眼睛長在頭頂上,只有她自己知道,爲了這場初戀,她付出了青春的代價。

  「爲什麽不解釋,甯願讓我誤會你?」果真自古多情空餘恨;而她正是多情的那個。她是該徹底放掉這場感情,但她知道自己並沒有表面上的堅強,她內心其實脆弱得根本放不開!

  「解釋也挽不回過去。畢竟過去這麽多年,我無法怪罪我媽媽,所以……」白秋虎面有難色。

  白秋虎一語刺中她心中的痛,她現在來要求真相,又有何意義?

  只會更顯出她的不堪,看來這份感情只是她自己的單相思,「我該回去了。」

  白秋虎也站了起來。她那過於冷淡的表情讓他感到心慌,「可是外頭的雨很大,你的衣服都還是濕的。」

  「難道你要我留下來過夜?」她唇角微勾,語帶挑釁。

  「我……」

  她沒有風一吹就倒的纖瘦,卻也不臃腫肥胖,而是纖纖合度;此刻穿在她身上的是他那過大的V領T恤,這讓她那小露胸線,且露出一雙白皙大腿,全身充滿性感的魅力。

  她的膚色偏白,像是長年沒曬太陽,豐潤的小圓臉上有雙晶瑩大眼,在他眼裏,她仍如當年的清麗,他當時連要牽她的小手都得鼓足一輩子的勇氣。

  那時的他既瘦又矮,臉上長滿見證青春的痘子,她是他心裏遙不可及的女孩;在她面前,他顯得自卑,完全沒有走上前的勇氣,沒想到她卻回應了他的愛意,讓他不僅受寵若驚,更是滿心感動。

  而如今,他再也不是紙老虎,他讓自己變強變壯,雖然女人緣極佳,她仍是他心中唯一的女神。

  就像馬鬱琴,愛上的是他的地位、他的背景、他的錢財,如果卸下這些身外物,馬鬱琴還會多看他一眼嗎?

  他最醜最落魄的模樣她都看過,只有她是真心喜歡他;他該走上前,用力將她抱入懷裏,只是他早已錯過愛她的機會,他還能擁有她嗎?

  他感覺得出來,她對他仍是有感覺的,才會對他發這麽大的脾氣。他好不容易才來到她身邊,他寧願靜靜地守護她,也不要因爲一時的沖動而破壞兩人間好不容易回複的友誼。

  「嚇到你了?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我這種又扁又胖的身材,怎麽比得過馬鬱琴那種魔鬼身材。」

  「你幹什麽這樣損自己?」他很懷疑自己的忍耐力可以達到什麽樣的境界,如果她再繼續挑釁下去,他難保不會做出什麽沖動的事來。

  「我說的又沒錯。」

  「家琪,我希望我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他這話是說給自己聽,要說服自己只能將她當朋友。

  「嗯,只是朋友。」她重複他的話,苦苦吞下滿腹心酸。

  他對她仍是那麽好,爲她趕走邱進富,替她準備電擊棒,還細心地吹乾她一頭濕髮,只可惜他只當她是朋友。

  她苦笑。她都已經穿成這樣了,他卻是坐懷不亂,果真她再也不是青春的小妹妹,連肉體都不足以吸引他。

  無論他變成什麽樣子,她還是對他難以忘懷,再不走,她很怕自己會鬧出笑話,更會讓他爲難。

  「我去替你買套衣服吧。」他雙手悄悄在身側握成拳,忍住泛濫的情潮。

  「不用。你這件衣服借我,我把我的牛仔褲套回去,反正忍耐一下就到家了。」比起心裏的痛,穿回濕衣服又算什麽呢。

  「我送你回去。」他在心裏歎了一大口氣。如果他對她做出什麽逾矩的事,那他跟邱進富又有什麽不同?

  「嗯。」期盼發生什麽事,卻什麽事都沒發生,她只能轉身走進浴室。

  她怨他怨了這麽多年,而今心裏的疑問都得到解答了,以後她還能用什麽藉口走向他?

  幻想過幾百千次,若有機會再見到他,她一定要大罵他負心,然後他會將她用力摟抱在懷裏,訴說這些年來對她的思念。

  卻是……什麽都沒有。

  一切都成空!

  背後的原因竟是這般令人感到酸楚,他所做的一切全是爲了他母親,讓她連難聽的話都罵不出口。

  青春夢就此結束了嗎?

  濕透的牛仔褲變得又重又冷,很難穿回身上,就像這段感情,已難挽回。

  她氣惱地將牛仔褲扔到一旁。

  咬緊牙關不讓眼淚掉下來,可是越忍眼淚卻掉得越兇,她恨的其實不是他,而是自己。

  爲什麽會這麽沒用?!把他忘了會這麽難嗎?!

  從嚶嚶啜泣,到最後忍不住放聲大哭,眼淚嘩嘩掉得如外頭滂沱大雨,把這些年來所累積的委屈盡情宣洩。

  白秋虎聽見她那嚎啕大哭,是那麽的悲傷與哀痛,嚇得趕緊敲打浴室的門,「家琪!家琪……」

  沒聽見她的回應,他試著扭動門把,沒想到她沒有鎖門,他一扭就開。

  他踏進浴室,一把將哭成淚人兒的她用力鎖進懷裏。

  「怎麽了?!你到底怎麽了?!」

  「……」餘家琪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她什麽都無法想,她討厭這樣的自己,卻只能埋進他胸前。

  這將是最後一次,她這麽告訴自己,傾盡全力痛痛快快哭一場,哭過之後,一切就將結束,雨過天晴,她一定可以擁有全新的開始。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2 11:19 AM

第六章

  餘家琪婉拒了白秋虎的好意,並沒有到他的建設公司上班。

  日子一如以往的過,盡管她的心已空洞無力,但還是能吃能喝能睡。

  因爲,餘家潔傳來了喜訊。

  餘家潔懷孕了!一開始她不肯透露孩子的爸爸是誰,堅持要當個勇敢的未婚媽媽,這件事讓陳阿好非常生氣,一直想知道那個男人是誰。

  後來,謝以之跟餘家潔求婚,餘家潔終於點頭承認孩子的爸爸是謝以之,這下陳阿好開心到像是中了大獎,恨不得高放火龍炮,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餘家潔相了十次親,終於將謝以之手到擒來,總算要步入結婚禮堂,了卻陳阿好的一樁心願。

  兩姐妹有著反差的個性。餘家潔其實並不像表面上的柔軟,一旦她立定目標就會勇往直前,就像是未婚生子這件事。

  而餘家琪表現得既冷又悍,其實對感情很懦弱,就像在面對白秋虎時那份猶豫不決及進退兩難。

  明明守候白秋虎很多年了,她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沒有承認自己對他舊情難忘,更沒辦法將他撲倒。

  那個大雨嘩啦的夜晚,她仍然可以感受到他心跳用力的程度,還有他厚實胸膛所帶給她的溫暖。

  然而他就只是靜靜地抱著她,等到她哭夠了、哭累了,他才送她回家;在到達她家時,再問了她一次。

  「你要不要再考慮看看來我公司上班?我可以就近照顧你。」

  餘家琪不知道白秋虎嘴裏的照顧是什麽意思,不過想當然爾應該就是如同朋友般的照顧。

  她仍是搖頭。

  餘家姐妹倆在晚飯後坐在客廳邊看電視邊閑聊,而母親大人正在廚房切水果,她們兩個好命的女兒就只等著享用。

  餘家潔挺著快五個月的肚子,圓滾滾的像顆球,發懶地窩在沙發上。

  餘家琪冷冷地問:「喂,你很沒節躁,明明說一輩子不結婚的,怎麽可以這麽快就變節?」

  「唉呀!本來我是不打算結婚,只是想要有個孩子,誰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餘家潔說得很苦惱,可是那一臉的喜孜孜,根本就是沉醉在幸福之中。

  「是誰說喜歡自由的?是誰說不想被婚姻束縛?是誰說老了要一起作伴?是誰說女人當自強?」餘家琪疊聲質問。

  「我也沒辦法,我被謝以之逼到了,他硬要娶我嘛。」餘家潔一向把愛情當作虛無縹緲的幻影,認爲感情是最不可靠的事,如今她是自打嘴巴,算是自食惡果。

  「明明就是你先對謝以之下手的,是謝以之倒楣中了你的招,讓你的計謀得逞,不然你以爲他會娶你嗎?」

  對於餘家琪的毒舌,餘家潔一點都不以爲意,反正她現在很幸福、很快樂,就等著當美美的新娘子,還有幸福的媽媽。

  「妹,等你身體成熟到一個極緻,母愛泛濫的時候,你也會想要生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相信我,女人的賀爾蒙是很奇妙的東西。」餘家潔摸著肚子,一臉的炫耀。

  「生小孩得要負責任的,不是嘴巴講講小孩就會自己長大,到時候你就不要喊小孩難帶,我可不幫你帶。」

  「不然我就大方一點,我的小孩先借你玩,等你玩上癮了,你就會想嘗試懷孕的滋味。女人的子宮是上帝賜予的神奇禮物,居然可以孕育一個新生命。」說起肚裏的寶貝,餘家潔就眉飛色舞。

  餘家琪沒好氣地看著那一臉幸福的女人,「喂!那你嫁人了,我怎麽辦?」

  餘家潔的婚期就訂在明年的一月一日,距離現在只剩下半個多月;之前有餘家潔擋在她前面,她不擔心會被母親大人逼婚,現在庫存貨僅剩下她,她接下來的日子恐怕會很難過。

  「你放心,我會挺你的。你若不想結婚,我一定會站在你這邊,想辦法幫你趕走相親的對象,就像你幫我那樣。」

  「餘家潔,你說什麽?你有膽再說一遍!」陳阿好端著水果,耳尖地正好聽見餘家潔的最後那一段話。

  「沒呀,我哪有說什麽。」餘家潔連忙裝糊塗。

  「你不要自己找到人可以嫁了,就要阻擋你妹妹的幸福。」陳阿好擱下水果,一臉沒好氣。

  「媽,家琪若不想嫁,你就不要勉強她嘛。」

  「家琪說,等你結婚後,她就會把男朋友帶回來給我看,我就等著看,看她去哪裏生一個男朋友出來。」陳阿好壓根不信整天待在家裏的女兒會交到男朋友。

  「家琪,你什麽時候有男朋友,我怎麽不知道?」餘家潔笑問。

  餘家琪翻了個白眼,完全不想說話。

  「家琪一定是騙我的啦,她哪有什麽男朋友。那個邱主任條件這麽好,她還兇巴巴的把人家趕走,真不知道她腦袋在想什麽!」陳阿好還是覺得可惜,因爲那個邱主任再也沒有上門來。

  「媽,那個邱主任真的不是好人,你不能爲了要找女婿,就把牛屎當黃金啦。」餘家潔替家琪說話。

  「我不跟你說了,你跟家琪是同一個鼻孔出氣的,反正等忙完你的婚事。我就會來替她安排相親。」陳阿好很得意,就憑她那如江海般寬廣的人脈,這會不是讓家潔相親成功了?「媽,我不要相親。」餘家琪終於開口。

  「不相親也行,空的那間套房已經租出去,是個老師,長得很斯文,下個月就會搬進來,我會在樓頂辦個歡迎新住戶的新晚會,你到時就不要給我擺一張臭臉。」陳阿好輕聲警告。

  餘家琪起身,連最愛吃的蘋果都沒了胃口,「媽,我不缺男人。等家潔結婚後,我會帶我男朋友回來,你千萬不要幫我安排相親。」

  看家琪說得信誓旦旦,陳阿好有些吃驚,「好呀,反正你現在也沒工作,就幫著家潔籌備婚事,然後把你男朋友看緊一點,我等著你帶他回家。」

  餘家琪點點頭,「我回房間去幫家潔弄喜帖。」誰讓孕婦最大,這種打雜的小事就由她來代勞,也好藉機脫離母親大人的叨念。

  回到房間的餘家琪將住址全輸入電腦,再列印到大紅信封上,直到白秋虎這個名字映入眼簾。

  她怔愣著,最後將那張喜帖擱到一旁。

  那一晚的大哭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把心中多年的鬱悶宣洩光;她想她已經可以坦然面對他,就算不去他的公司上班,但兩人還是可以成爲好朋友。

  摸著那紅豔豔的喜帖,她唇角漾滿笑意。謝以之是個好男人,她很開心家潔在感情路上跌跌撞撞之後,終於找到了幸福。

  她只是捨不得將近三十年的姐妹情,以後她就真的是一個人了。

  看來在忙完餘家潔的婚禮後,她得趕緊找工作,讓日子重新回到正常軌道上。她一定要讓自己當個快樂的單身女郎。

  餘家琪來到距離住家步行約十分鍾的工地。

  工地以綠色的鐵皮圍圈起來,只有一處進出大門,鐵皮上寫著營造商的名稱,證明她沒有來錯地方。

  她站在距離大門邊約莫五十公尺處,聽著機具吱吱地響,看著大型貨車,水泥車進進出出。

  她原先跟白秋虎約好在公司見,要送餘家潔和謝以之的喜帖給他,沒想到去公司之後卻撲了個空,公司的小姐說他去工地。她想反正工地離她家不遠,於是就繞過來看看。

  工地一側是限制開發的保護區,山丘地形、綠意盎然;工地的另一側是個大型社區,這裏的生活機能非常完善,在預售開賣時就已經賣出非常亮眼的成績。

  建築業在金融海嘯之後以強勁力道蓬勃發展,之中的龐大利益,鐵定讓白秋虎的身價翻漲好幾倍。

  餘家琪苦笑。他再也不是當年需要她助一臂之力的瘦弱男孩。他現在可是身份非凡的小開,難怪他不提過往情,要跟她保持適當的距離。

  這時眼尖的她看見白秋虎那輛墨綠色轎車從工地開了出來,跟他的富貴身份完全不搭。

  微冷的十二月天,陽光暖暖地照著前方的車子,在清楚看見坐在駕駛座上躁控方向盤的白秋虎之後,她的唇角微揚,漾起一抹淺笑。

  當她與白秋虎的眼神交會那一刻,她只見他鎖緊眉頭,別說連一個笑意,甚至連停車的意思都沒有。

  她瞥見副駕駛座上的並不是一向跟隨他的杜友發,而是一個頭戴白色棒球帽的男人,男人的帽子壓得極低,只露出半張臉,第六感告訴她,這情況不對,白秋虎就算對她沒有感情,但絕對不會對她視而不見。

  車子從她向前開過去,後座還坐了一個同樣戴著棒球帽的男人朝前方的保護區山路開去,她連想都沒想就招手攔下一輛路過的計程車。

  她急忙上車,「司機,麻煩跟著前方那一輛墨綠色轎車。」

  中年司機點頭,「小姐,你是要去抓猴哦?這個跟車我最內行啦。」

  抓猴是台語,意思就是抓奸。餘家琪沒有多做解釋,點頭默認,「麻煩你了,我會多付一點車資給你,不過請你不要跟太近,我怕他們會發現。」

  「放心啦,這條山路我很熟悉,就只有一條路,翻過這座山,可以通到新店去。」

  由於是蜿蜒向上的山徑,車速並無法太快,所以無論怎麽跟都不會跟丟。餘家琪拿出手機,撥打電話給杜友發,那是白秋虎強制在她手機輸入的,是以防邱進富找她麻煩時,萬一找不到他,可以找杜友發求救,沒想到卻派上了用場。

  手機接通,傳來杜友發的聲音。

  「阿發,我是家琪。」

  「家琪,我老大叫我在公司等你,你怎麽還沒來?」

  「我去過公司了,可是櫃台小姐說小老虎不在,所以我就來工地找他。」

  「真糟糕,我忘了交代櫃台小姐,說你來公司要來找我。」

  「阿發,小老虎剛剛開車往山上走,他明明有看見我卻沒有停車,他的車裏坐了兩個男人,都是我沒有看過的。」白秋虎公司的男同事,她起碼也見過好幾個。

  杜友發急問:「家琪,那你人在哪?」

  「我坐計程車,跟在小老虎車後。」

  「我立刻趕過去,我們隨時保持聯絡!」杜友發邊跑邊說:「老大可能有危險。今年以來,一直有人恐嚇老大,你如果發覺不對勁,請你一定要先保護好自己。」

  「嗯,我會的。」她不敢說太多,就怕司機大哥會嚇到。

  她切斷手機,想起白秋虎的爸爸挨了子彈,不祥的預感在心中發酵,她的嘴唇微顫,將手機緊緊握在手中,另一手摸進側背的皮包裏,確認電擊棒還在。

  「小姐,前面的車子好像已經停下來了,我不敢靠得太近。」司機大哥技巧地停在一片轉彎處,可以看見位於前方的墨綠色車子,但前方的車子卻看不見他們。

  「司機大哥,不用找了。謝謝你,這裏就行了。」車資不到兩百元,她拿出五百元付帳,然後開車門下車。

  「小姐,你一個人要小心點。」司機大哥叮嚀後,這才掉頭回轉車身。

  直到計程車遠離,餘家琪鎮定心神,這才邁步往前走。

  這裏算是這條山路的高點,山徑右邊是長滿樹木的山壁,左邊有著護欄,護欄外是個往下的斜坡,可以遠眺山下的街景。

  幸好她一副就是要出來郊遊的模樣,一身運動服,腳上還穿著球鞋。明明天氣不冷,氣溫舒服宜人,她卻得握緊掌心,好克制那股不由自主的抖顫。

  她慢慢往前走,轉出彎道,看向不遠處的前方,右邊有塊空地,搭起一個棚子,此刻她看見白秋虎正走出駕駛座,而車裏的男人也都下了車,其中戴白色帽子的男人手上好像拿著一個東西,對著白秋虎揮了揮。

  寂靜的山路上偶有幾輛機車經過,她眯眼用力一看,那男人手上拿的是槍嗎?否則白秋虎怎會任由那男人控制?

  她連忙將手機轉爲震動,再撥電話給杜友發,「阿發,沿著山路上來,小老虎的車子已經停下來了,那人手上應該有槍。」

  「家琪,你什麽都不要做,我會帶員警過去,明白嗎?」杜友發焦慮地交代,就怕她仍像當年一樣的不顧一切。

  她切斷手機,一邊往前走,假裝自己是來運動的,直到約莫距離五十公尺處,她發現那個棚子是個土地公廟,那兩個男人對著白秋虎咆哮,可是她聽不見咆哮內容。

  兩個男人一瘦一胖,都是中等身材,若要打架,不一定打得贏高壯的白秋虎,白秋虎會這麽聽話,內情當然不單純。

  這下兩個男人終于發現了她,咆哮的聲音變得較小些,放下手中比劃的槍枝,不過他們看來並不以爲意,因爲誰會在乎一個女人。

  白秋虎也發現了她,心裏驚恐不已。餘家琪究竟在幹什麽?!

  他剛剛看見她站在工地外,以爲她沒看見他,沒想到她居然跟了上來。他表面鎮定,卻完全無法出聲阻止她,也希望她不要傻傻地跟他相認,他絕不能讓她陷入危險之中。

  餘家琪慢慢往前走,手心冒著冷汗,腳步卻依然堅定,她就不信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下開槍。

  她緩慢走到土地公廟時,白秋虎和那兩個男人已經在廟前供人乘涼的椅子上坐下。

  她在廟前停步,然後走到神桌旁,拿起香桶裏的香,點燃三柱香,然後來到土地公前,誠心彎腰鞠躬緻意。

  她在心裏祈求:福德正神呀,請一定要保佑小老虎平安無事。今天事出匆忙,來不及準備三牲水果,來日一定會備齊牲禮,答謝您的保佑。

  她將香插進香爐裏,聞著那股清香的香味,安定心神,然後來到胖男人面前,「先生,不好意思,我可以請問這條路是什麽路嗎?」

  胖男人警戒地問:「小姐,你不知道這條路是什麽路,怎麽會一個人來這裏?」

  「我跟我男朋友吵架,他半途把我扔下車,然後車子就回頭走了,我不認識這條路,想打電話求救也沒辦法告訴家人我在哪,只好繼續往前走,看能不能有什麽路牌。可我走了好久,幸好看見你們。」餘家琪說著,一臉愁苦,眼眶微紅。

  胖男人說:「小姐,你男朋友還真狠,竟然把你丟在這種地方。」

  「是呀,這種爛男人,一定會被土地公處罰的,我回去一定會跟他分手!」

  「小姐,我也不知道路名啦,不然你朝這條路繼續走下去,走出去就是新店,不過應該要走滿久的。」胖男人指示著。

  白秋虎膽戰心驚地看著她,很怕她會做出什麽意外的舉動,心裏拼命祈禱,希望她千萬不要亂來。

  餘家琪抿唇,表情非常苦惱,「這條路是通往新店,他怎麽會把我載到這種鬼地方,真是可惡的男人!我回去之後,絕不會饒過他的!」她的眼睫一眨,眼淚就這樣掉了下來。只要她拖得夠久,一定可以等到杜友發帶員警過來的。

  「小姐,你快走吧,不然天黑了就不好走。」這次換瘦男人開口說話,他一手拼命揮動催促。

  「我看我打個電話給我的家人,請他們來載我好了,這裏至少還有土地公廟,感覺比較安全。」

  餘家琪的唇角顫抖著,那是因爲害怕,可是看在那兩個男人眼裏,卻以爲她是在難過,這讓她的演技多了幾分說服力。

  她將手伸進皮包裏,算計著可否使用電擊棒,可是她只能一次擊倒一個男人,萬一另一個男人手上也有槍,那麽白秋虎鐵定會有危險。

  就她在猶豫不決時,聽到君遠方傳來車子飆速的聲音,她在皮包內將電擊棒的環繩套在手腕上,將它如手機般地握在掌心裏,另一手同時掏出手機。

  兩個男人也聽到了那不尋常的引擎聲,同時對看一眼,兩人立即起身,朝山路看去。

  餘家琪看著戴白色棒球帽的胖男人,他的右手插在外套口袋裏,那應該是藏著槍,而另一個瘦男人卻是雙手空空。

  白秋虎趁著兩個男人不注意時對餘家琪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餘家琪以眼神眨了眨,再動了動自己的手,示意白秋虎她手中有著電擊棒;然後,她假裝拿著手機撥號,腳下悄悄退到兩個男人背後,「哥,我迷路了……」

  這時一輛白色轎車在圭地公廟前停車,那兩個男人立刻一左一右將白秋虎夾在中間。

  下車的是杜友發,還有兩個與白秋虎相熟的便衣刑警。

  白秋虎不敢沖動,要是只有他一個人,他絕對會在這個時間點立即出手,打得他們措手不及,可是有餘家琪在,他得顧慮到她的安危。

  「杜友發,趕來跟你家老大作伴?」胖男人挑動眉眼,一臉狠勁。

  不過他們不認識那兩個便衣,所以口氣是非常囂張。

  「你們請我們家老大來山上泡茶,怎麽可以少了我呢?」杜友發眼神警戒,勾動唇角在說笑。

  餘家琪眼尖的瞄見胖男人打算怞出擱在外套口袋裏的右手,於是她趁著他們背對著她,將電擊棒握緊,朝胖男的肩膀打下去。

  胖男子被電到,發出電擊爆裂聲響,十二萬伏特的電壓並沒有讓胖男人昏倒,只讓胖男人左右搖動後砰地一聲摔倒在地上。

  一切的混亂就從餘家琪使出電擊棒開始。

  胖男人原本握在手中的槍掉在地上,白秋虎見機不可失,他大喊:「小心,他手上有槍!」

  在白秋虎說話的同時,瘦男人要去撿鬼穀子,他一個箭步給瘦男人肚子結實的一拳。

  嚇傻的餘家琪只能呆愣在一旁,畢竟她是坐辦公桌的料,她連電擊棒都是第一次使用,更何況是動槍這種大場面。

  杜友發和兩名便衣立即沖上前想要搶槍,可是還是慢了胖男人一步。

  胖男人身穿厚外套,電擊棒使在肩膀上時,強力電流讓他摔倒在地,他硬是忍住劇痛,搶下地上的槍,然後反手將槍比向還沒回神的餘家琪。

  胖男人五官扭曲咆哮:「臭女人!居然敢弄我!」

  杜友發和兩名便衣硬是止住腳步,兩名便衣更是訓練有素地立即壓低身體,在地上翻了兩圈,瞬間將土地公前的供桌推倒,兩人就這麽躲藏在供桌之後,以供桌當遮蔽物。

  而身手俐落的杜友發也快動作地一把將錯愕的白秋虎給拉到供桌之後。

  「你別亂來,放下你的槍,有事好商量。」其中一名便衣叫道。

  白秋虎看得心神俱裂,他忍住情緒,以堅硬的口氣說道:「你有本事就沖著我來,幹什麽去對付一個女人!」

  「我們是員警,你把槍放下,不要亂來!」便衣掏出身上的配槍,將頭微微探出桌子,瞄準歹徒。

  胖男人勉強從地上爬起來,槍口仍比著餘家琪的胸口,「居然叫員警,我幹!你們最好不要亂動,否則子彈可是會轟掉這個女人。」

  杜友發緊緊抓住白秋虎的手臂,就怕他會忍不住沖出去。

  「你不是要跟我們談條件嗎?坐下來好好談,你這樣子是拿不到半點好處的。」杜友發安撫著,就怕惹惱歹徒。

  「我才不會上當!你說要給我們工程做,以爲我們是乞丐嘛,給那麽一點,連塞牙縫都不夠!」胖男人以槍押著餘家琪,一手扣在她脖子上,將她強行拖著走。

  瘦男人滿臉慌張,抱著挨了一拳的肚子,跟在胖男人身邊。

  餘家琪的脖子被掐住,呼吸被阻斷,驚嚇到腦中一片空白,但手中的電擊棒仍緊緊握牢。

  胖男人押著餘家琪,行動緩慢的走到車子邊,因爲他的身體被電擊後産生的劇痛,讓他寸步難行。

  要不是手臂被杜友發抓住,白秋虎早就沖上去,他絕不能讓餘家琪被帶上車!

  「她手上還有電擊棒。」瘦男人提醒著。

  胖男人於是一把搶走餘家琪手上的電擊棒,然而電擊棒的環繩仍扣在餘家琪手腕上,當保險插梢被怞離時,瞬間發出強烈的警報聲響。

  兩名歹徒被這突如其來的高分貝嚇得腿軟手滑,白秋虎見機不可失,立刻沖上前,一腳踢飛歹徒手中的槍,然後迅速將餘家琪摟入懷裏,再旋身躲藏在供桌之後。

  兩名便衣在這同時沖了出去,槍響同時沖破雲霄。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2 11:20 AM

第七章

  這天下午,白秋虎原本在辦公室等候餘家琪,然後接到工地主任來電,說有人到工地鬧事,於是他立即趕往工地,要杜友發留在公司等候餘家琪。

  這群人渣,報警也沒用,因爲之前這幾個來勒索的歹徒被警方逮捕過,最後以毀損、傷害、恐嚇取財送辦;但居然沒多久就被交保,交保之後,他們不思悔改,不僅故態複萌,還變本加厲。

  這些人渣說法是想要強行招攬工程,從龐大的工程之中分得利益。

  若給這些黑道分子工程做,不僅品質沒保障,工期也會延誤,工期若延誤,不僅商譽受損,還要賠償高額違約金。

  這對吉安營造來說絕對不是好事,因爲有一就會有二。

  可是若不安撫這些黑道分子,工程根本無法順利進行,況且他還得急著趕回公司,他可不想讓餘家琪找不到他。

  於是在協調之後,白秋虎口氣暴戾地丟出一張支票,要歹徒們拿錢走人,再來鬧事,他一定會報警處理,絕不再寬貸,因爲他已經將他們的惡劣行徑錄影存證。

  來鬧事的幾個黑幫分子拿著支票離開,白秋虎看得出來他們心有不甘,畢竟金額只有區區五萬元。

  結果白秋虎的車才剛開到工地大門,就有兩個男人對他招手,他不疑有它,於是按下車窗,一支槍在瞬間比上他腦門,接著兩個男人迅速上車。

  兩個男人押著白秋虎往前開,他在開出工地時看見餘家琪站在路邊,他雖滿心驚嚇,卻是臨危不亂。

  兩個男人不停咒罵,說要幹就要幹一票大的,打算勒索一千萬,拿到錢之後,他們再也不會再找麻煩。

  白秋虎在心裏盤算著,車裏的活動空間太小,他一定要想辦法停車,才有反制歹徒的機會。

  平時外出他怕太張揚,於是開這輛舊型的國産車,前幾天油表壞了,他還來不及送修,此刻正好用來當停車的理由。

  他告訴胖男人,他的車子沒油了,胖男人一看果真油表到底,窄小的山路很難有停車的地方,胖男人也怕車子在山路上拋錨,正好前方土地公廟有一處空地,於是胖男人勒令他停車。

  這是綁架勒索的刑事案件。槍響之後,無意中打中瘦男人的右手臂,後來大批支援警員趕到,將傷者送醫,胖男人押送警局,白秋虎和餘家琪及杜友發也一同回警局做筆錄。

  整起案件還有諸多疑點待廛清,槍枝來源?恐嚇目的?槍是誰開的?爲什麽要綁架白秋虎?

  白秋虎不想讓驚嚇過度的餘家琪曝光,於是在他強力要求下,警方並沒有通知媒體,畢竟白家的營造公司也是赫赫有名,他甚至與許多警界高層都有維持良好的關系,要不杜友發怎麽會這麽迅速就帶兩名刑警上山來救他。

  整個過程,餘家琪始終緊緊牽著白秋虎的手,她總覺得胸口悶痛,幾度呼吸不到空氣,讓她只能頻頻努力地吸氣,好調節胸口的不適。

  她曾以爲自己很勇敢,事實上她也真的勇敢地以電擊棒攻擊歹徒,可是當搶抵在腦門上時,她才明白自己的脆弱和害怕。

  以爲那是電影電視上才看得見的槍戰場景,但當它真實在她身上上演時,那是她這輩子都很難抹去的惡夢。

  筆錄一直到深夜才完成。餘家琪話很少,最多就是點頭搖頭,因爲驚嚇過度,她的臉色蒼白、唇角抖顫,大半都窩在白秋虎懷裏,由白秋虎代表她發言,也因爲白秋虎跟警方關系良好,警方並沒有多爲難餘家琪。

  餘家琪不想告訴媽媽這件事,就怕她擔心;於是她打電話回家,說她要在同學家留宿,編織善意謊言。

  最後,白秋虎將身心俱疲的餘家琪帶回家。

  「吃點東西,好嗎?」那是白秋虎讓杜友發買來的她最愛吃的水餃。

  餘家琪搖頭,「我不餓。」

  白秋虎看著她失去血色的臉,沒有勉強她,「那你泡個澡,會舒服點。」

  「嗯。」她點頭,她的確需要暖和四肢,她的手腳已經冰冷到不像是自己的,「那你?」

  「我在這,你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看著餘家琪驚慌的眼神,白秋虎牽著她的手走進浴室。

  當白秋虎從槍下把她救出來那一刻,她只想緊緊抓住他,貪婪吸取他的氣息,永遠都不想離開他。

  她對這間浴室並不陌生,她安心地洗了個熱水澡,努力不讓自己想起歹徒惡狠狠的模樣。一個女人再怎麽強悍,還是需要一雙可靠有力的臂膀。

  「家琪,你累了,這裏讓你睡,我去睡客房。你好好睡一覺,沒事了。」白秋虎與她並肩坐在床上,柔聲哄著。

  她身上仍穿著他那過大的長袖T恤,她雙手抱住他的腰,在他懷裏猛搖頭,「我不要一個人睡。」

  「那怎麽辦?」白秋虎這才明白,她使起性子來的時候,是這麽的固執,更多的是小孩似的耍賴。

  「我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那個男人惡狠狠的眼神,還有那轟隆隆的槍響,我真的好害怕,你可以陪我一起睡嗎?」她眼裏全是血絲。她在警局裏,極力忍著沒讓眼淚掉下,直到此刻,她的眼眶泛紅,一臉憔悴又傷悲。

  「好,我陪你一起睡。」他說這話可沒有半點邪念,只有滿心的不捨和難過。她平淡的日子果真因爲他而掀起不該有的波瀾。

  「嗯。」她微點頭。

  然後,他抱著她側躺在床上,拉起棉被密密將兩人蓋妥,「睡吧,不會有事的。」

  她窩睡在他肩頸上,聽著他沉穩的呼吸。

  「什麽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覺,我們明天早上再談。」

  她是非常疲累,先前全用意志力在苦撐,如今窩在白秋虎暖暖的懷抱裏,她才慢慢放鬆僵硬的四肢,「我很累,但就是睡不著。」

  「唉。」他長長歎口氣,「睡不著,那我們聊聊好嗎?」或許跟她談談,可以減輕她心裏的恐慌。

  「好。」她的確需一點聲音,她害怕太安靜,就像在等待子彈是不是會貫穿她的腦袋,那她就再也見不到她摯愛的媽媽和姊姊了。

  「你幹什麽這麽傻?你不該跟上來的。以後別這樣了,萬一你有個萬一,你要我怎麽辦?」他聞著她頸間清淡的發香,將她柔軟的嬌軀更貼向自己,他是這麽害怕失去她。

  「我擔心你。」在警局時,她已經全盤瞭解事情的經過,知道他飽受黑道的恐嚇威脅,原來他那一身江湖味只是保護色,他完全沒有混黑道的本領。

  「你知不知道,當你被挾持的時候,我有多害怕?以後不要這樣了,我費了多大的勁才壓抑自己的感情,不想跟你太親近,就是怕你會被我拖累,沒想到還是功虧一簣,讓你卷進這樣的紛爭裏。」他將她圈抱得緊,下巴磨蹭著她的發絲,終於忍不住說出滿腔情意。

  她昂首,凝看著他悲痛的臉色,「什麽意思?」

  面對死亡的沖擊太大,他再也把持不住滿心的情意,尤其當柔軟的嬌軀正抱在懷裏時。

  「這就是我的意思。」他眼眸微眯,看著她清秀的臉,在她的不解下,他含吻住她的唇瓣,輕輕地、柔柔地,不敢太躁進,帶著一股試探,一下又一下。

  「爲什麽吻我?」她沒有拒絕他的吻,雙手輕顫地抵在他那厚實的胸前,問出心頭的疑問,就怕自己會錯意。

  「因爲……」她沒有拒絕他的吻,就是鼓勵著他,只是,愛她的話他就是無法輕率說出,就怕被她嘲笑。

  「因爲什麽?你說清楚。」她不依的搥打他胸口,睜著迷蒙的大眼,語調裏多了幾分撒嬌。

  那就像是枯萎的花即時承接天降甘霖,是等待許久的期盼,在經過這麽多年之後,她再次嘗到這股甜美。

  白秋虎忍不住在她唇瓣再落下一記淺淺的吻,看到她的臉色恢複些許血色,「因爲我……我喜歡你。」終於說出口了。

  「你喜歡我?」她嘴上不信,心裏卻動搖了。

  「嗯,我好喜歡你,可卻又不能太接近你,只能苦苦壓抑。」他加重環在她腰上的力道,讓她的身軀更貼緊他,唇再度回到她的唇上,並且加深這個吻的力道;他無法控制,想要更多、探入更深,想與她的唇舌纏綿。

  白秋虎的吻如同他的人,很霸道、很男人,他的吻技更是好到無可挑剔,對於缺乏經驗的她,實在太過激烈。

  她的心髒劇烈跳動,空氣幾乎被剝奪,害她身子發軟,幸好她是躺在床上,否則她的雙腿絕對無法站直。

  她淹沒在他的氣息裏,仿佛快來頂,「我喘不過氣了。」她原本白慘的臉色如今染上兩圈蘋果紅,連耳根子都如熟透的番茄。

  她的心跳如擂鼓,他的亦是;彼此熱氣交流,他的呼吸變得既深且長,黑色瞳眸中滿是情感,就像回到那年的初次,「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這樣的床上運動,的確有效消弭了她心裏的恐慌,現在她的眼裏只剩下他,腦袋被激情攻佔,徹底把槍戰的懼怕拋丟到腦後。

  「我之前到底在矜持什麽?若沒有讓你知道我的心意,那萬一我無緣無故的死掉——」只是,他一定交過很多女朋友,吻技才會這麽好,而她這才發現自己該死的在意,他之前曾經是馬鬱琴的男朋友。

  「不可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他的舌回到她的唇上,有效地阻止她的詛咒,一手撫摸上她熱燙燙的臉頰。

  「唔……」聲吟聲逸出她唇瓣。

  這段日子,白秋虎從沒有開口表明心意,可是他的一舉一動都證明他是在乎她的,她心裏想確認的只有一件事,「小老虎,你對我到底是友情還是愛情?」

  「你說呢?我不是隨便的男人,你也不是隨便的女人,我們這樣的熱吻,你還問我這個問題?」

  他以行動證明。感覺到他抵在她身上的亢奮,這讓餘家琪害羞又無措,整個人幾乎要融化在他的熱情裏。

  更何況情人間不用太多言語,光是擁抱及親吻就能明白彼此說不出口的心意。

  「那馬鬱琴呢?」她在銷魂中拾回些許理智,算起舊帳,「你對她沒有這樣的親熱嗎?」

  關於他過去的情史,她不知道就不會去計較,可是馬鬱琴這個人就在她眼前,她無法不去在意。

  「我說過,馬鬱琴只是一個女伴,我和她之間還沒有深刻的感情,當然也就不會有這麽親熱的舉動。」他以他那粗糙長繭的手指沿著她的頸頂一直來到她那微露的胸口。

  白秋虎始終是她唯一的堅持。她渾身顫栗,既期待又害怕,她昂著頭以生澀的技巧主動吻住他的唇。

  感受到她的主動,這讓他受到非常大的鼓舞,聽著她那越來越激烈的喘息聲,他的亢奮也越來越高漲,他以膝蓋試探性地輕輕分開她的腿……

  空氣中,充滿了她的味道,他願意只是想安撫她的情緒,沒料到一切會失控,她的人如夢似幻地就在他眼前,不管是感情還是身體,他都無法離開她,他是這麽渴望地想要她。

  夜深、情濃。

  恐慌的心被情欲掩埋。

  「小老虎……」她喃喃喊著他的名,「你會不會又把我丟下?」

  「不會,我發誓,我再也不會把你丟下……」

  他的噪音沙啞,眼神火熱而認真,呼吸急促到幾乎要將她燃燒、吞噬。

  「唔……」

  她任由怞氣聲吟聲回蕩於小小的空間中,讓他帶領著她飛越高山、奔向天際,完美地達到高峰。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2 11:22 AM

第八章

  元月一日,舉國歡騰,新的一年之始,也是黃曆上宜嫁娶的大吉日,更是餘家潔和謝以之的大喜之日。

  憑著陳阿好那樂善好施所建立起的龐大人脈,加上謝以之的父母都是公務人員,於是上自政府官員,下至左鄰右捨,在席開六十桌的風光場面下,整個婚宴顯得熱鬧極了。

  今日的陳阿好,那福泰圓潤的身材穿起開叉的大紅旗袍,肚子上掛著珍珠項練,臉上薄施彩妝,氣質高貴典雅。

  在陳阿好努力推銷下,好不容易才將女兒出清,更能將多年來包出去的紅包連本帶利地賺回來,讓她是笑到闔不攏嘴。

  這場喜筳除了新娘和新郎外,另一對引人注目的就是伴娘和伴郎——由餘家琪擔任伴娘,謝以之的哥哥謝以和擔任伴郎。

  此時,約莫再過一個小時,喜筳就要正式開始。

  新娘休息室裏,新娘秘書正在幫餘家潔做最後的補妝,餘家琪看著餘家潔一臉的喜悅,也感染了滿心的喜氣。

  「沒想到口口聲聲說不要結婚的人,居然真的嫁出去了。」

  「我也沒想到。就像是在作夢一樣,我居然會嫁給謝以之。」餘家潔笑盈盈地,藏不住好心情。

  「家潔,你今天真的很漂亮。」因爲姊妹倆只相差一歲,向來都是互喊名字。

  「羨慕嗎?如果你找到了你的真命天子,想要跟我一樣步入結婚禮堂,我會很有良心,絕對不會取笑你的。」

  餘家琪很想告訴餘家潔關于白秋虎的事,只是最近餘家潔太忙了,雖然婚事有兩方的家長負責籌備,但因爲餘家潔還在電信公司上班,又挺著大肚子,因而還是讓她忙到筋疲力竭。

  於是,很多事餘家琪說不出口,心想等到婚禮過後再找時間跟餘家潔說,或許可以聽聽餘家潔的意見。

  這時,新娘休息室走進一個氣質婉約的美女,讓兩姊妹暫時對話。

  美女的表情有著幾分悲傷,完全不像是來祝賀。餘家琪感覺很詫異,她並不認識這個美女,於是她問餘家潔:「她是誰?」

  「謝以之的前女友。」餘家潔聳肩,一臉無奈。

  那不就是馬鬱琴?也就是白秋虎的前女友!餘家琪大眼微眯,緊緊瞅著馬鬱琴,「請問,你有什麽事?」

  「我想跟家潔談一談。」馬鬱琴臉上有著淒苦。

  「沒什麽好談的。不送,請你出去。」餘家琪擋住馬鬱琴,將馬鬱琴從上打量到下,就怕她會做出什麽失去理智的事。

  白秋虎和謝以之都喜歡過這個女人,這個纖細柔弱得像水一樣的女人,美得像是那些宅男喜歡的女神,該說是謝以之和白秋虎都有著相同的品味,還是馬鬱琴對男人有緻命的吸引力?

  餘家琪看著馬鬱琴的卑微,聽著馬鬱琴口口聲聲要餘家潔離開謝以之,甚至大言不慚地說謝以之愛的人是她,還詛咒餘家潔的婚姻不會幸福快樂。

  沒想到馬鬱琴是來鬧場的!

  不過餘家潔的心情很好,倒是沒有發脾氣,只是淡淡地交代:「家琪,去叫你姊夫來。」

  一聲姊夫,讓馬鬱琴的臉色更難看了。

  餘家琪點頭,走出新娘休息室。

  事情是男人惹出來的,爲何女人總是爲難女人?要找就去找罪魁禍首,沒道理由女人來收拾。

  餘家琪來到喜筳的入口處,看見謝以之正在招呼進場的賓客,目前來的賓客還不多,大多是至親好友。

  「姊、夫。」這聲姊夫她喊的有點不甘願。

  「家琪,什麽事?」

  謝以之是科技新貴,在竹科手機大廠擔任研發經理,有著理工男正經老實的神情,不過今天的他一臉春意,那股笑意想藏都藏不住,尤其餘家琪這一聲姊夫喊得他心情亢奮。

  相對地,餘家琪卻沒有給謝以之多好的臉色,「你的前女友馬鬱琴現在正在新娘休息室,正在找我姊的麻煩,你覺得應該怎麽辦?」

  謝以之臉色微變,「馬鬱琴?她來了?」

  「不是你發喜帖讓她來的嗎?」當然這是故意損謝以之的。

  「當然不是!」

  「馬鬱琴說你只是因爲一時寂寞才跟我姊在一起,真是這樣嗎?」餘家琪故意這麽說,心裏有股氣,氣自己長得不如馬鬱琴漂亮,更氣白秋虎曾經被馬鬱琴吸引過。

  「你別擔心,我去處理。我不會讓家潔受委屈的。」謝以之趕緊往新娘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餘家琪也相信謝以之不會讓餘家潔受委屈,雖然這個男人正經八百,不會說甜言蜜語,不過他卻以實際行動來表達對餘家潔的愛意。

  見謝以之離開,餘家琪從皮包裏拿出手機。直接按下快速通話鍵,手機一接通,她都還沒說話,就傳來熱切的聲音。

  「家琪!」

  「小老虎,你現在人在哪?」

  「我早就等在飯店一樓、」喜筳在四樓舉行,可憐的白秋虎卻只能坐在一樓大廳等候。

  「那你現在立刻上四樓來,我在收禮台前等你。」

  「我馬上到!」白秋虎得到餘家琪的準許,快快的掛斷手機,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四樓飛奔。

  白秋虎多想從一早就參與這場盛會,只可惜他目前的角色只是餘家潔的國中同學,餘家琪不但沒公開兩人的關系,更不準他太早露面,只準他在晚上六點半拿著紅包準時來喝喜酒。

  他卻按捺不住,早早在下午四點就來到飯店,希望能藉機跟餘家琪說說話,其實更多的是不安心。

  伴郎是謝以之的哥哥,也是個黃金單身漢,白秋虎就很擔心,很多伴郎和伴娘會因爲美好的氣氛而互看對眼,那他好不容易剖白的心意豈不是要白費?

  這讓白秋虎鬱卒了一整天。他不是不相信餘家琪,而是對自己沒信心,因爲那一場火辣辣的激情過後,餘家琪突然對他冷淡許多,讓他完全摸不著頭緒。

  他也明白她是因爲恐慌才會跟他發生關系,他算是趁人之危,可是事情做都做了,他可不管她心裏在想什麽,下定決心不再讓她離開他。

  白秋虎快速抵達筵席現場,在看見餘家琪時,他那鳳眼瞬也不瞬地凝看著眼前的佳人。

  餘家琪的體態豐腴,穿著露肩平口及膝純白小禮服,長發綰起,露出白皙頸項,少了以往的冷漠,多了優雅的風情,唇角微勾,性感魅力破表。

  「家琪……」她今天好美!他真怕她會被伴郎拐走。

  「白秋虎,你的前女友在新娘房找家潔的麻煩,你說該怎麽辦?」

  「啥?什麽前女友?」聽到她口氣不悅,他這才注意到她那緊繃的表情。白秋虎摸不著頭緒,一雙鳳眼極其困惑地看著她。

  今天的白秋虎難得穿上筆挺的西裝,少了那股豪爽的江湖味,多了成熟穩重,是個非常吸引女人的猛男帥哥。

  半個月前的那一夜,一早醒來,餘家琪就滿心後悔。她想她當時一定是被恐慌給淹沒,才會被白秋虎的甜言蜜語給灌到昏頭,以緻於那麽輕易就跟他上床。

  他會不會以爲她很隨便?畢竟他們連談戀愛都沒有,就直接進階到轟出全壘打。

  她仍是氣惱他。就算他還愛她,她都不該這麽輕易原諒他,畢竟他曾讓她空等待那麽多年,他大可在他母親過世之後就回來找她,可是他沒有,且還逍遙快活的到處沾花惹草。

  俗話說,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容易被精蟲沖腦;而她是不是正如餘家潔所說,身體成熟到一個極緻,才會被卵子所駕馭?

  她氣自己這麽容易被他魅惑,就算再害怕也不該輕易讓他沖破防線,於是這些日子來她以忙餘家潔的婚禮爲由,有意地閃避他,也在閃躲自己太過愛他心。

  「你不會這麽快就忘記馬鬱琴吧?她現在人在新娘房裏跟我姐嗆聲,說謝以之愛的人是她,要我姐不要嫁給謝以之。」

  白秋虎濃眉深鎖,「怎麽會這樣?」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要馬鬱琴回去找謝以之,結果她之前就去找謝以之想要複合,還對我姐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你不要生氣,我去看看。」白秋虎想牽她的手,卻被她有技巧地閃躲開來。

  「我已經讓謝以之趕過去了,不過他恐怕沒空處理,你最好把馬鬱琴弄走,不要讓她來婚禮鬧,我姐好不容易才找到幸福,如果被馬鬱琴破壞,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她撂下狠話,漂亮的大眼直瞅著他。

  「我知道。」唉!他真的會被馬鬱琴害死!就因爲他曾經跟馬鬱琴交往過三個月,偏偏這件事餘家琪是知道的,讓他實在難以擺脫馬鬱琴所造成的陰影。

  於是白秋虎跟隨餘家琪來到新娘休息室,馬鬱琴一見到白秋虎,顯得非常驚嚇;雖然她知道白秋虎是餘家潔的國中同學,但沒料到白秋虎會進來新娘休息室。

  白秋虎向餘家潔和謝以之道喜,承諾一定會包上大紅包來賠罪。雖然馬鬱琴來鬧事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但他還是有道義上的責任,畢竟他曾經要馬鬱琴回頭找謝以之,若不是他這樣建議,或許馬鬱琴就不會三番兩次找這對新人的麻煩。

  餘家琪不僅眼神銳利,口氣也極冷,就像十二月的寒流來襲,「白秋虎,大紅包倒是不用,個人造孽個人擔,麻煩你把馬鬱琴帶走。」

  白秋虎狼狽地看著餘家琪,「好啦,我會把她帶走。」

  白秋虎對馬鬱琴好言相勸,要她不要再鬧事;馬鬱琴自以爲隱瞞得很好,沒讓白秋虎知道她的前男友是謝以之,而這個秘密卻在這當下在衆人面前攤開,讓馬鬱琴有著無地自容的羞愧。

  於是,馬鬱琴只能乖乖跟著白秋虎走出新娘休息室。

  白秋虎和馬鬱琴來到宴會廳外的走廊,白秋虎走到一處僻靜角落才停下腳步,嚴肅地看著她嬌柔的模樣。

  「你何必呢?謝以之都要結婚了,你還是看開一點。」

  「還不都是你。我原本跟謝以之交往,感情穩定,就是因爲你的甜言蜜語,我才拋棄謝以之跟你在一起,結果你卻不要我。」馬鬱琴可說是人財兩失,叫她怎能不怨歎。

  「你當初不應該背叛謝以之,我要是知道你有男朋友,絕對不可能和你交往的。」白秋虎真是嘔!偏偏世間事沒有早知道,若是早知道餘家琪會回到他的生命之中,他是絕對不會和馬鬱琴交往的。

  「看來你並不是因爲被恐嚇,怕連累到我才要跟我分手;也不是因爲你愛上別的女人,而是你早就知道我是謝以之的前女友。」馬鬱琴這才警覺自己被白秋虎騙了。

  「沒錯。我是因爲知道你是謝以之的前女友,才跟你分手的。」他之所以沒有挑明,也是爲了給馬鬱琴保留自尊。

  「那爲什麽要騙我?餘家潔那個壞女人一定跟你說我很多壞話,否則你怎麽會突然不要我?否則謝以之怎麽會這麽快就跟她上床!」

  「是我跟白秋虎說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餘家琪的聲音從後頭傳來,她不是不相信白秋虎,而是不相信馬鬱琴,就怕馬鬱琴使出美人計,那白秋虎鐵定會招架不住。

  「你?」馬鬱琴無法相信。

  「是我去告訴白秋虎,你同時劈腿謝以之的事,這件事我姐姐完全不知情。」餘家琪來到馬鬱琴面前,態度坦然,沒有任何掩藏。

  「一艘不是我跟謝以之分手,餘家潔也不可能有機會跟謝以之在一起,你應該要感謝我,爲什麽要破壞我跟白秋虎的事?!」馬鬱琴變得有些歇斯底裏。

  「如果你和白秋虎是真正相愛,他根本不會在意你和誰交往過。我只是說出事情的真相,可沒叫他跟你分手,別別一副受害者的模樣。」餘家琪就是不想白秋虎跟馬鬱琴在一起,但只能在心裏承認自己的私心。

  「鬱琴,她說的沒錯,重點是我們不適合,況且,你剛剛不是在家潔面前想要挽回謝以之嗎?還要家潔把謝以之還給你,你這個樣子,是真的喜歡我嗎?」白秋虎表現出極佳的風度,他只希望馬鬱琴這件事快快結束,因爲餘家琪的臉色已冷冽到讓他驚覺大事不妙。

  馬鬱琴因爲一時被白秋虎這位建設公司總經理吸引,以白秋虎對她出手之闊綽,她原本滿心把握可以坐上總經理夫人寶座,結果卻落得兩頭空的慘況。

  馬鬱琴眼角含淚,看她把自己弄到如今進退兩難的地步,只是她仍是不甘願,謝以之就要步入結婚禮堂,看來已無可挽回,但,她還有眼前的白秋虎……

  「秋虎,我只是不甘願謝以之這麽快就另結新歡,其實我愛的人是你,你原諒我吧,讓我回到你身邊,我一定會全心全意只愛你一個。」馬鬱琴貼近一步,不在乎白秋虎的冷臉。這是她最後的機會,錯過就什麽都沒有了。

  「我已經有女朋友了。你是個好女人,我希望你能夠幸福,我讓阿發送你回去。」白秋虎退後一步,與馬鬱琴保持適當距離。

  餘家琪只是冷眼旁觀,從不知道怎麽會有女人無恥到這種程度,她轉身就走,不想再看這種爛戲碼。

  狗屎!她在心中暗罵。

  「家琪!」白秋虎急急喊住她。

  餘家琪還是停下腳步,她痛恨自己爲什麽要這麽在乎白秋虎,只要遇到他,她的心從來就硬不起來,那句狗屎其實是在罵自己。

  「我得進去幫家潔。」

  「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白秋虎眼巴巴地問,心裏很渴望她能叫他做些什麽。

  算了。餘家琪對自己投降。明明就很愛白秋虎,那她到底在掙紮什麽?看著馬鬱琴正在虎視眈眈,她可不想把白秋虎拱手讓人。

  「那你開車去載我外公外婆來好嗎?剛剛我大舅來電話說他的車子臨時拋錨,本來我想叫計程車去接他們的。」不忍讓白秋虎留下應付馬鬱琴,只好讓他脫離這個泥沼。

  「不用叫計程車,我去接外公和外婆。」白秋虎一張嚴肅的大臉立刻像是中了樂透般,開心得眉毛都飛揚起來。

  「你可是總經理,把你當司機,會不會太說不過去?」餘家琪總算笑了,因爲看到他那殷勤的模樣。

  「什麽總經理!你知道我願意爲你做任何事的。」

  「我現在打給我大舅,讓他告訴你地址。」

  白秋虎忙點頭。

  於是餘家琪從小皮包裏拿出手機,撥打電話,「大舅,我是家琪啦,我找朋友過去接你和阿公、阿嬤及大舅媽,你告訴我朋友住址……嗯……大舅,你等一下,我讓我朋友跟你說。」

  餘家琪將手機拿給白秋虎,白秋虎接過來,笑開一嘴燦爛白牙,好像大舅就在他面前似的。

  「大舅,您好,我是白秋虎,是……是……我知道那裏,我很快就到……是……你和阿公、阿嬤先不要下樓,我到的時候再打電話給大舅您,您到時再下樓就好,是……好……那待會見。」

  看白秋虎畢恭畢敬,只差沒立正站好,嘴裏喊得這麽親熱,餘家琪覺得心頭有股暖流流過。

  餘家琪發現白秋虎那張黝黑的大臉上似乎有著可疑的潮紅,難道他在害羞?

  白秋虎將手機交還給餘家琪,並立即在手機裏輸入大舅的手機號碼。

  餘家琪願意讓他去接她的親人,表示已認同兩人的關系,雖然她嘴裏什麽都沒有說,但已足以消弭他這半個月來心裏的忐忑。

  「小老虎,你快去吧,我阿公阿嬤沒來,喜宴是沒法開始的。不過,你也別開太快,要小心一點。」看著白秋虎那張大臉如同川劇變臉般,從極嚴肅到極開心,莫名地,她的喉頭有些緊,很爲白秋虎爲她做的感動。

  「放心啦,我使命必達,比快遞還要快速安全。有什麽事我們手機聯絡。」白秋虎直呼幸好今天他開了輛B字頭的名車。他連看都沒有看馬鬱琴一眼,快步往安全梯走去,連等電梯的時間他都不想浪費。

  餘家琪看到馬鬱琴愁苦的臉色。女人就是看不破情關,她也不忍再去苛責馬鬱琴,「馬小姐,我想你也不會想要留下來喝喜酒,我請阿發送你回去,好嗎?」

  馬鬱琴苦笑,眨回眼中的淚液,明白再多的後悔也沒用了,「不用了。」

  然後,馬鬱琴踩著緩慢的步伐,帶著一顆破碎的心,離開這處熱鬧又歡樂的婚宴場合。

  馬鬱琴在後悔曾經錯過的感情,似乎也提醒餘家琪不要錯過白秋虎這個好男人,否則再多的懊悔恐怕也追不回。

  馬鬱琴這一鬧場,餘家琪心裏那個無形的結似已悄悄地被打了開來。

  今夜,餘家琪的角色是伴娘。所謂的伴娘,就是要陪在新娘身邊,替新娘打點所有的瑣事,因爲新娘只能美美的展現風情。

  可是餘家琪的母親陳阿好卻想把握這難得的機會,把婚宴當成相親場子,逢人就介紹她那個還沒出嫁的小女兒,把餘家琪拉著到處獻寶亮相。

  「林太太,謝謝你來喝喜酒。這是我家小女兒,也就是今天的伴娘啦!她姐姐都嫁出去了,現在我只擔心她,連個男朋友都沒有,你要是有好對象,一定要替我注意。」

  林太太也是笑容滿面,看著站在一旁的餘家琪,「長得好漂亮。我家兒子前陣子跟女朋友分手了,改天我們安排一下,讓他們見見面。」

  「好呀好呀!要記得聯絡哦。」

  陳阿好今天心情大好。餘家琪對母親的行徑實在很反感,但在這個場合裏,她既不能生氣,也不能拍桌走人,她只能微笑再微笑,笑到臉都僵了。

  餘家琪安排白秋虎跟她坐同桌,也就是親友桌,因爲餘家潔跟國中同學都沒聯絡,會發喜帖給白秋虎,也是因爲喜帖是白秋虎跟餘家潔硬討來的。

  婚宴開始,豐盛的菜色陸續上桌,餘家琪這一桌不是舅舅阿姨,就是表弟表妹、堂哥堂姐的,反正都是陳阿好娘家那邊的人。

  白秋虎貴爲總經理,始終笑容滿面地替一桌子老小服務,不是倒飲料就是倒酒。

  小表妹帶著揶揄的口吻說:「二表姐,你完蛋了,大表姐已經嫁出去了,接下來就輪到你,二姨可是把全部的火力都集中在你身上。」

  大家都看得出陳阿好除了當主婚人,另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把餘家琪努力推銷出去。

  餘家琪歎了口氣。她其實很討厭被當猴子看,可是她無法可想,「沒關系,今天是我姐的好日子,我只能隨便我媽了。」

  大姨笑說:「家琪,你看家潔嫁得這麽好,那個新郎長得又帥又有好工作,你真的要加油啦。」

  餘家琪只能苦笑。

  不過,一旁的白秋虎卻感到很嘔。他長得這麽高壯,怎麽會被忽視得這麽徹底?因爲一開始餘家琪就向大家介紹,他是餘家潔的國中同學,大家壓根就沒有把他和餘家琪聯想成一對。

  白秋虎看得出來餘家琪雖然不滿母親的作爲,但是無法拒絕,畢竟這是喜慶場合。

  看得他只能氣得牙癢癢,幾次想沖出去卻又隱忍下來;在餘家琪還沒點頭承認兩人關系之前,他絕不敢躁進。

  人家是新郎和新娘敬酒,陳阿好卻是在新人敬完酒之後,打算再拉著餘家琪去繞場敬酒。

  「我不要!」餘家琪已經忍無可忍,她的脾氣已到達爆發邊緣。

  剛剛賓客進場時,母親大人就已經帶她繞場一周,哪裏有未婚的男人就往哪裏鑽去,簡直比推銷員還像推銷員,賣力地宣傳她未婚的事實,希望大家多多幫忙介紹適合的對象。

  她未婚有這麽丟臉嗎?

  需要母親這樣宣傳?

  難道不能讓她好好當個伴娘嗎?

  她真是糗到想要遁逃到廁所去避風頭,可是又不能丟下新娘不管。

  「我是爲你好,你的個性就是這麽古怪,今天這麽大好的機會,不然你去哪裏認識這麽多的人?」陳阿好用那台灣國語及十足的力道責怪女兒的不是。

  「我不是動物園的猴子,幹嘛一直叫我出去給別人看?」

  陳阿好壓低音量:「什麽猴子!你說到哪裏去了,幸好這裏都是自己的親戚,你就不能乖乖聽話?你看看家潔,就是因爲聽我的話去相親,才相到這麽好的對象。」

  爲了不再被人品頭論足,餘家琪只好使出手中的王牌,「媽,我跟你說過,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陳阿好仍是那副不相信的嘴臉,「你有男朋友,那你今天爲什麽不帶來?你不要再騙我了啦!」

  「誰說我沒帶來?」餘家琪一手牽住白秋虎擱在桌上的大手。

  白秋虎沒被驚嚇到,因爲他時時拉長耳朵在注意這對母女的對話,他反應靈敏的咧嘴微笑,反握住那只小手。

  「伯母,我就是家琪的男朋友。」

  哇!真是比八點檔連續劇還引人入勝!同桌的親戚都張大眼,拉長耳朵,沒人敢打斷,專注等著劇情發展下去。

  「你不是說他是家潔的國中同學嗎?所以才麻煩他去載你阿公阿嬤?」陳阿好無法相信。

  「他的確是家潔的國中同學,我又沒騙你。」

  「那……」

  「那他也可以是我的男朋友。」

  陳阿好這才將注意力轉移到白秋虎身上,「你真的是家琪的男朋友?」

  「伯母,我真的是家琪的男朋友。」白秋虎態度誠懇,語氣鄭重。

  白秋虎該慶幸自己今天穿西裝打領帶,脖子上的金項鏈、手腕上的金手錶早在跟餘家琪重逢後就已經卸下,此刻的他沒有江湖味,就像陽光消防猛男。

  「那你姓什麽叫什麽?今年幾歲?在哪裏工作?」陳阿好沒爲這突發狀況而樂昏頭,反而丟出一連串問題。

  「媽……」餘家琪急急打斷母親的審問。

  「伯母,這是我的名片。」白秋虎從西裝口袋拿出名片夾,怞出一張名片遞給陳阿好。

  陳阿好眯了眯眼,老花眼讓她看不清楚名片上的小字體,於是她將名片交給身旁的小女生,「念給阿姨聽,上面寫什麽?」

  「好。」小表妹按照名片上的字念:「吉安營造工程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白秋虎。」

  當小表妹將白秋虎的頭銜念出來,馬上引起一桌子的人驚呼。

  「總經理?」陳阿好一臉不信,看看餘家琪的害羞模樣,再看看白秋虎那笑得很得意的樣子,「你會不會多念一個字?」差一個「總」字可是天差地遠。

  「二姨,我沒看錯啦!」

  於是小表妹手中的名片被其他人拿走,大家都好奇得要命,然後一個傳一個,把白秋虎的名片傳了一圈,才又回到陳阿好手中。

  親戚們開始對白秋虎品頭論足,除了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外,都大力地對白秋虎贊賞有佳。

  「阿好呀,家琪這個男朋友體格這麽強壯,長得也很帥,還是個總經理,你以後要好命了。」某個舅舅說。

  「吉安營造我好像聽過,那天在電視上那個股票名嘴老師還要大家去買這支股票。」某個阿姨說。

  「那表示公司很大,不是小公司嘍。」某個表哥說。

  「你……餘、家、琪!」陳阿好氣得火冒三丈,因爲她鬧了個大笑話,「你有男朋友,幹什麽不早說?!還害我到處幫你介紹!」

  「我早說過等忙完家潔的婚事就會帶他回家,是你自己不相信我的。」能將母親大人一軍,看見母親大人這種啞巴吃黃連的驚嚇樣,餘家琪覺得心裏非常爽快;平時老是被母親逼婚,這下總算可以揚眉吐氣了。

  陳阿好被堵得無法反駁。這下可糟了,她剛剛可是一連答應了十幾個婆婆媽媽要讓餘家琪去相親。

  白秋虎樂得眼眸只剩一條線,不論餘家琪是真心想承認他的身份,還是迫於無奈,他都一掃這半個月以來被忽視的陰霾。

  在阿姨、姨丈、舅舅、表姐、表哥、表妹的起哄下,餘家琪爲白秋虎一一介紹。

  餘家琪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雖然能反將母親大人一軍很有塊感,但萬一她跟白秋虎是無言的結局怎麽辦?

  經過她這麽大聲的宣傳之後,那她以後要怎麽在親朋好友間立足呢?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2 11:24 A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2 11:32 AM 編輯

第九章

  該再怎麽追求一個女人,或者該怎麽討好一個女人,已令白秋虎不知所措。

  「阿發,我問你一個問題。」白秋虎以手掌撐住臉頰,手肘撐在桌面上,一臉苦惱。他得找個軍師問問,或許才能排解心頭的疑問。

  「老大,有什麽問題你盡管問,你也知道我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杜友發自吹自擂,臉皮厚到跟牆壁一樣。他與白秋虎之間隔著一張大辦公桌,看著老大一臉的愁緒。

  「阿發,你追過幾個女人?」白秋虎不問杜友發交過幾個女朋友,而是問追過幾個女人。

  現在是晚上八點,兩人忙到此刻還沒吃晚餐。夜色籠罩這個繁忙的城市,白天還不覺得寂寞,當短暫卸下工作的空擋時,那股孤寂猛然襲上心頭,讓人防不勝防。

  「啥?」杜友發還以爲自己聽錯,「老大,我還以爲你想要關心案子的進度。」

  在發生擄人勒索、槍擊事件之後,果然引起警界高層的高度注意,畢竟在台灣使用槍支是非常嚴重的事。

  這下事證確鑿,檢調單位已介入偵辦。

  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因爲警方大動作的調查及抓人,讓這幫黑道人心惶惶,眼下不僅不敢再對吉安營造有任何暴力威脅,甚至已作鳥獸散的避風頭去了。

  白秋虎最近不是跑警局就是被檢察官約談。不過,爲了保護餘家琪,爲了不讓她再受到警方盤問,他把和餘家琪之間的關系撇得很遠。

  說法仍是餘家琪只是他同學的妹妹,爲了送喜帖給他,意外捲入這個案子;在她的機警之下,才通知杜友發報警,並且阻止歹徒綁架他。

  據檢察官表示,這兩名歹徒是因爲不滿白秋虎對他們的態度像對待乞丐般,於是心懷恨意的綁架他;兩名歹徒截止目前爲止並沒有供出幕後主使者,槍支來源也推給已過世的黑幫老大,看來是要一肩扛下這件案子。

  「警方辦案的進度能有多快,我才不想浪費時間想這個,這件事你就全權幫我注意。」

  「那兩名歹徒已經收押禁見,不過案子還有得查,沒有三個月應該不會有具體的判決。」

  「嗯。」白秋虎滿臉困窘,又把話題繞回來,「阿發,你別給我顧左右而言它,你到底追過幾個女人?」

  「老大,你看我風度翩翩、一表人才,需要去追女人嗎?都嘛女人倒追我的。」杜友發笑得很自大。

  「哦?」白秋虎挑動濃眉,「那我去問問小芬,看看是她追你,還是你追她。」

  小芬是公司裏的會計,杜友發正在對她發動攻勢。

  「老大,不要啦,你別害我,我只是在開玩笑。我算算哦,從我國中開始到現在,起碼追過五個以上女人吧。」

  杜友發長相不錯,比白秋虎瘦一點、矮一點,很會交際應酬,也滿能甜言蜜語,他的情史豐富,至今仍不想定下來。

  「我知道你追女人的經驗豐富。那你說說,要怎麽跨出追求女人的第一步?」白秋虎準備洗耳恭聽,他手上甚至還拿起筆,打算做筆記。

  「老大,你想要追求誰?」杜友發很好奇,用力一想,表情跟著興奮,「難道你要追求餘家琪?」

  「你管我要追誰,你盡管說出招數就好。」

  雖然目前還無法光明正大的和餘家琪在一起,但是他也不想她被其他男人追走。自從餘家潔的婚禮過後,他就有這種強烈的認知。

  前有綁票勒索的案件還沒明朗,他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幕後主使者,雖然黑幫已沒再來找他麻煩,不過他還是讓自己低調再低調,盡量不要出入公共場合,也加強身邊的保全。

  自從餘家琪在婚禮上高調宣佈兩人的關系之後,他便時時苦思該如何讓她真心喜歡他,而不只是拿他當擋箭牌。

  雖然他這擋箭牌當得也很開心,不過他想要的是兩人真正的關系,所以他得要認真想想用什麽方法才能讓她感受到他對她的情意。

  看白秋虎那種欲言又止、想承認又不敢承認的模樣,杜友發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不告訴我女主角是誰,那我要怎麽幫你想辦法?每個女人個性不同,用的方法自然也就不同,所以,真的是家琪?」杜友發當然得打探清楚,否則要是無意中得罪未來老闆娘,那他恐怕有十條命都不夠死。

  白秋虎臉上有著可以的赧紅,承認得不爽快,「是啦。」

  杜友發笑了,「家琪這個女人看起來很『恰』,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從她英勇救你的這件事看來就可以證實。」

  「阿發,你廢話那麽多幹什麽!」他要聽的是重點。

  「老大,我總得要講一下引言嘛。話說回來,你跟家琪認識這麽久了,要從朋友變成情人,其實很不容易也很容易。」杜友發不在乎白秋虎的白眼,繼續廢話。

  「杜友發,你肚子不餓嗎?不想吃飯嗎?那再繼續五四三好了。」白秋虎也不是真生氣,兩人情同手足,總會這樣嘴賤的聊天。

  「老大,你要有耐心嘛,你要是這樣心浮氣躁,家琪可是不會喜歡你的。」

  白秋虎瞪著杜友發,「快說!」

  「重點來了。方法很簡單,家琪個性硬,那你就要使出三十六計裏的苦肉計,擺低姿態裝可憐,我相信不用多久就可以虜獲家琪的芳心。」

  「裝可憐?」白秋虎挑動濃眉。

  「是呀!你就來個感冒發燒生病,反正你一個人住嘛,就讓家琪來照顧你,到時候我保證你們的感情會像火箭一樣,咻地直飛外太空。」

  「我身體這麽健康,假裝生病誰會信!」白秋虎搖頭,「這方法太幼稚白爛了,你能不能說一點有建設性的,萬一被拆穿,家琪一定會氣死。」

  「不然送花嘛,沒有女人不愛花的。男人只要送花給女人,就清清楚楚代表男人的心意了。」

  白秋虎點頭,「不過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家琪喜歡什麽花。」

  「老大,你不會問哦?男人不要怕丟臉,要學會放下自尊心,明明白白的問,這家琪一定會很開心的。」講到愛情這門學問,杜友發可是眼神精亮,一堆點子。

  「對!用問的比較快。」不過,白秋虎很懷疑自己問得出口。

  「老大,我從沒看過你這麽認真想要討好一個女人,所以,你這次是認真的?」

  白秋虎很滿足又得意的笑了,「我從來就只有對家琪一個女人認真。」

  「哇塞!你以前那些女人很可憐耶,你居然從沒有認真過。」

  「阿發,我警告你,別在家琪面前提到什麽我以前的女人,我以前只是不挑,有女人喜歡我,我就試著去交往看看。」

  「放心啦,我不會在家琪面前長舌的。我知道你心軟,捨不得讓那些女人難過,只好當個有求必應的土地公。其實你跟家琪根本是同一種人,看起來脾氣很硬,其實心腸比誰都軟。」

  「我倒沒想過這點。或許我跟她真的很像,才會在這麽多年之後又走在一起。」想起她,白秋虎眼底的笑意和暖。

  「老大,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一個不顧生命危險,從槍口下把你救出來的女人,就知道她有多愛你,愛到她甯可犧牲自己。換成其他女人,大概早就嚇跑了。」

  這話有如當頭棒喝,白秋虎猛然清醒。

  杜友發說的沒錯,他不該再質疑餘家琪是否愛他,他該做的是要如何愛她,才能讓她感受到他滿滿的愛。

  「阿發,你到底有沒有比較具建設性的招數……」

  明明餘家潔都已經嫁爲人妻,爲什麽她家母親大人還是這麽的擔心?像是餘家潔有多糟糕一般。

  「家潔,你不要再吃了!」陳阿好實在看不下去了,出聲阻止餘家潔的狼吞虎嚥。

  餘家潔一臉無辜,「我肚子餓嘛。」面對一桌子好料理,她怎麽捨得不吃。

  「媽,你就讓她吃啦,她現在是一人吃兩人補。」難得地,餘家琪居然幫餘家潔說話。

  「現在吃那麽多,以後生完小孩要怎麽瘦回來?想我年輕時也是很苗條的,都是生了你們兩個才會胖成這樣。家潔呀,媽媽是爲你好,你要是跟媽媽一樣胖,到時你老公不要你,可別怪媽媽沒警告你。」陳阿好苦口婆心地勸。

  「哪有做媽媽的一直在嫌自己的女兒,要是我發胖,謝以之就不要我,那要這種老公做什麽?」

  餘家潔反駁,但也少了吃飯的樂趣。她擱下筷子。雖然寶寶有超重的跡象,可她就是克制不了吃的欲望。

  「你們分隔兩地,每個週五才能回到謝家住在一起,哪有新婚夫妻像你們這樣,一個住新竹、一個住娘家,新婚不該都是要甜蜜蜜的黏在一起嗎?」陳阿好忍不住質問。

  這些餘家潔都知道。只是,新竹的房子還沒交屋,謝以之讓她回娘家住,也是對她的一種體貼;但是,她內心還是有著莫名的空虛感。

  「唉呀,家潔,你怎麽哭了?媽媽又不是在罵你,媽媽是爲你好。」

  陳阿好趕緊怞出面紙遞給她。

  聽到媽媽的驚呼,餘家潔這才感覺到臉頰上的濕意,她伸手接過面紙,「沒啦,沙子跑進眼睛裏。」

  餘家琪諷刺地說:「餘家潔,這麽白爛的理由你都說得出口?」

  「你管我!」餘家潔有些惱羞成怒。

  不過,無論謝以之忙到多晚,他都會打電話給她,跟她閑聊發生的瑣事,星期五晚上也必定會趕回謝家,想到這,餘家潔的唇角忍不住揚起笑弧。

  兩人就在謝家會合,一直住到星期一早上,謝以之先送她回娘家,這才轉往新竹上班;而她也在謝以之霸道的要求下辭去客服的工作,專心在娘家待産。

  反正餘家潔生平無大志,既不想當女強人,也不想在工作上有所成就,那種需要低聲下氣的工作她早就厭煩了,因此也樂得回家讓媽媽和老公養。

  餘家琪擔憂地問:「你怎麽又哭又笑的?怪怪的哦。」

  「我是孕婦我最大,你管我要哭還是要笑!」餘家潔就是篤定孕婦可以無理取鬧。

  「那你就去新竹。萬一你老公被別的女人拐跑了,你就不要回來哭給我聽。」餘家琪瞪了孕婦一眼。

  「家琪,以之不是那種人,你不要這樣嚇家潔。」陳阿好斥責。

  「媽,你剛剛不是不讓家潔多吃飯,還說她老公會跑掉,現在卻來罵我,不知道是誰先嚇家潔的。」餘家琪抗議。

  「好啦,都不要說了,我沒事啦。」餘家潔又拿起筷子。

  「媽,我看書上寫,孕婦因爲荷爾蒙的改變,情緒會比較不穩定,等會我打電話給姊夫,讓他回臺北一趟。」

  「餘家琪,不準打電話給謝以之,他要來自己會來,幹什麽需要你叫!」空閑的時間越多,餘家潔想念謝以之的時間也跟著增多,這對她而言真不是好現象。原來思念真的是一帖苦藥,根本就不是什麽小別勝新婚嘛。

  「好啦,不打就不打。你心裏要是有什麽苦就說出來,別悶在心裏。我雖然打不贏謝以之,不過我可以當你的靠山,找人蓋他布袋。」難得地,餘家琪說出了這麽有義氣的話。

  餘家潔翻了翻白眼,因爲餘家琪那冷笑話而一掃低迷情緒,「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我。倒是你,要不要說說你什麽時候跟小老虎這麽熟了?他什麽時候變成你男朋友?你居然還可以使喚他,叫他把馬鬱琴趕走,叫他去當司機,他全都乖乖照辦?」

  「就……」餘家琪突然語塞,不知如何解釋她和白秋虎那十多年的恩怨情仇。

  而陳阿好卻在狀況外,她一邊聽新聞,沒有注意到餘家潔提起的小老虎,突然她猛然拍了桌子一下,因爲想起了某件事。

  「家琪,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餘家琪慢慢地夾起一塊鮮魚肉,放進嘴裏。他們姊妹都很重視吃,因爲母親大人燒得一手好菜,把他們姊妹倆養得極好,讓她們一臉福相。

  「什麽事?」

  「明天晚上我幫你安排了相親,你一定要準時到。」

  陳阿好的話才說完,餘家琪就因爲這話被嚴重驚嚇到,以至嘴裏的魚肉夾帶魚刺就這麽猛然吞下,因而很不幸地被魚刺鯁到。

  「媽,家琪都已經有男朋友了,你幹什麽還替她安排相親!」餘家潔爲妹妹出聲抗議。雖然連她都不相信家琪和白秋虎是來真的,但她還是會站在餘家琪這一邊,力抗母親大人的相親計劃。

  「沒辦法,那是之前就答應人家的,不能反悔啦!反正看看又不會少一塊肉,這樣我比較好跟人家交代。」陳阿好也很苦惱,但這也是不得已的。

  餘家琪表情痛苦的乾嘔,想把魚刺嘔出來,無奈那魚刺好像很大支,怎麽嘔都嘔不出來。

  「家琪!」餘家潔嚇到了,連忙擱下碗筷,起身拍餘家琪的背,「被魚刺鯁到嗎?」

  餘家琪點頭,痛到臉色脹紅。

  「那趕快吞口飯,看能不能吞下去。」陳阿好立刻端來白飯。

  「媽,不行啦,飯那麽硬,硬吞的話,會讓魚刺卡得更深。」餘家潔連忙阻止。

  陳阿好焦慮地問:「是誰說的?以前我們被魚刺刺到都用吞飯的,不然就是吞饅頭。」

  「媽,那是錯誤的觀念,不能吞硬的東西,那會越吞越糟糕。」餘家潔阻止吞飯的建議,「媽,那給家琪喝水看看,若喝水會很痛,家琪又咳不出來的話,那恐怕要去急診處理。」

  陳阿好連忙倒來水,可是餘家琪才緩緩吞一口水,就感覺到喉嚨刺痛得難受,連話都無法說了。

  餘家潔見狀,急問:「家琪,我們去急診,讓醫生把魚刺拿出來,好嗎?」

  餘家琪吞口水感覺到魚刺要刺穿她的喉嚨,只能點頭。

  於是,餘家潔連忙替餘家琪拿來皮包,這時餘家琪的手機響起,餘家潔只好幫忙接聽。

  「您好,這裏是家琪的手機,不好意思,她現在不方便接聽,請問你哪裏找?」

  「我是白秋虎,請問是家潔嗎?」話筒那端傳來白秋虎豪爽的聲音。

  「我是家潔。小老虎,有事嗎?」

  餘家琪很想搶過餘家潔手裏的手機,不過實在是力不從心。

  「我……」白秋虎吞吞吞吐吐著。

  餘家潔雖然心裏有些疑惑,不過現在不是問清楚的時機,「小老虎,我不跟你說了,我得送家琪去急診。」

  白秋虎慌張急問:「家琪怎麽了?」

  「被魚刺鯁到啦,不說了,她很痛苦,我怕有危險。」

  「家潔等等……」白秋虎急喊住,「我過去你家,我送家琪去,就這樣!」

  餘家潔聽著手機傳來嘟嘟響聲,對餘家琪說:「小老虎說要來接你去急診。」

  餘家琪只能點頭,表示聽見了。看來那支魚刺不小,她是想哭卻沒辦法哭,當然無法阻止白秋虎來載她。

  「小老虎就是白秋虎嗎?」陳阿好看著家琪一臉痛苦,不過那眼神怎麽好像有一點點害羞?

  陳阿好本來還在懷疑這個白秋虎會不會是假扮的,可是看到家琪的表情,好像又是真的。

  「媽,是同一個人。我先跟家琪去醫院,你在家裏等著。」餘家潔拿了皮包就要出去。

  「我去,你肚子那麽大,給我在家裏休息。」陳阿好打算拿家潔手裏的包包。

  「媽,我去啦,你在家就好,你一緊張就會大叫,這樣不好啦。」接收到餘家琪的眼神,餘家潔忙拒絕母親大人。

  「也好。你說得沒錯,我去醫院就是會很緊張,萬一我不小心大叫出聲,就不好了。」陳阿好只好勉爲其難的同意。

  爲了一根魚刺而送急診,會不會太誇張了?不過看來這件事註定要被當成笑話講,誰讓餘家琪的母親大人要用相親這件事來驚嚇她。

  餘家琪左手下意識地撐住下巴,喉嚨雖痛,心頭卻暖和,她匆匆來到公寓樓下,看著巷弄的另一端,等著心裏頭的那個男人到來。

  這是個陰冷的深夜,卻讓人的情緒顯得更加緊張。

  白秋虎以比救護車還快的速度飛馳到公寓樓下。餘家琪揮揮手,示意要餘家潔上樓去。

  白秋虎會意,「家潔,你上樓去休息,我陪家琪去醫院就好。」

  餘家潔搖頭,「我不放心。反正我整天待在家裏,也需要適當的運動。」

  餘家琪只好和餘家潔坐上後座,白秋虎趕忙坐上駕駛座,飛快地將車子開往最近的市立醫院。

  急診室裏沒有耳鼻喉專科醫生,醫院緊急聯絡專科醫生,在等待醫生到來前,白秋虎神情緊張地凝看著餘家琪,大手握住她的小手。

  「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吃個飯也會被魚刺刺到。」

  餘家琪瞪著白秋虎,卻不敢開口說話,就怕一開口嘴裏的魚刺會紮得更深。

  「小老虎,看你這麽緊張,你真的是家琪的男朋友,不是臨時演員?」餘家潔看得出眼前兩人那不尋常的互動,只不過她還是不相信兩人會交往,她只怕他們聯手演戲給她看。

  白秋虎說得既篤定又有些許臊意,「我真的是家琪的男朋友,我向來沒有演戲的天分。」

  餘家琪不知是因爲痛到臉紅脖子粗還是因爲白秋虎那肯定的話,她感覺到自己整張臉都要燒灼起來。

  「別怪我懷疑,我從沒看過家琪和你交往,怎麽突然間你就變成她的男朋友了?」

  「家潔,先處理家琪的魚刺,以後再讓家琪慢慢告訴你。」

  專科醫生很快就趕到,以超高技術用夾子夾出卡在扁桃腺邊緣的大根魚刺。幸好那時沒用吞白飯的方式硬將魚刺吞入,否則卡得太深,就要動用內視鏡來處理了。

  醫生處理完餘家琪的魚刺,接著白秋虎就到櫃台結賬領藥,這時餘家潔趁空檔去上洗手間,櫃台前就只有餘家琪和白秋虎。

  當白秋虎打開皮夾要付錢時,餘家琪眼尖地看見皮夾裏有一張似曾相識的相片,等白秋虎付玩醫藥費,她一把搶過他手裏的皮夾,從皮夾掏出經過護貝的小相片。

  青春的身影,重回她眼前。

  那是他們在分別前的那一夜,她和他臉貼臉的大頭照。

  護貝的薄膜上有許多刮痕,顯露歲月的痕跡。

  「這張相片……」

  那是他和她坐在床上,他將相機擱在書桌上拍攝而成的。

  她不但沒有這張相片,更不曾看過這張相片;她對他的思念,只能藉著看餘家潔的國中畢業紀念冊。

  白秋虎拿了藥袋,突然覺得喉嚨有些乾澀,「我那時候還很瘦。」

  她擡眸,直盯著他那帶著窘意的黑眸,「你一直留著這張相片?」

  「它跟了我很多年,我本來想要重新護貝,又怕把相片弄壞。」

  「我還以爲你早忘了我。」小小一張相片就讓她感動萬分,原來她還挺容易滿足的。

  「我怎麽可能忘了你,我只是不敢接近你。」

  她明白他的意思,那關於被恐嚇勒索的一切。愛的電波在兩人之間嗶嗶啵啵地響起,她想要投入他的懷抱時,餘家潔的聲音突兀介入,果真是顆超級無敵大的電燈泡。

  「好了嗎?」

  餘家琪急著回神,將那張相片偷偷掩藏在手掌之中,「好了。」

  白秋虎無措地揮揮手中的藥袋,「走吧。」

  在走回停車場的路上,白秋虎不想再壓抑,他緊牽著餘家琪的手,餘家琪並沒有掙脫,就這麽任他牽著。

  「你以後要小心一點,吃魚的時候盡量不要說話,幸好沒事。」

  「我是被我媽嚇到的,才會一不小心吞下魚刺。」餘家琪說起話來還是感到喉嚨卡卡的,她只得輕聲細語。

  「你媽怎麽了?怎麽會嚇到你?」

  餘家潔走在餘家琪的另一邊,看著兩人牽手的小動作,果真這兩人在談戀愛,不過她還是不太相信,於是她搶著答話:「我媽要家琪明天晚上去相親。」

  「什麽?!」白秋虎臉色微變,站在車門邊停下腳步。

  餘家琪瞪餘家潔一眼。這個餘家潔一定是故意要讓白秋虎知道。

  「先上車啦,冷死了。」餘家潔自行打開後車門,接著坐上後座。

  餘家琪也上車,不過是坐上副駕駛座。

  白秋虎坐上駕駛座,不過並不急著開車,而是急問:「家琪,你明天晚上真的要去相親?」

  「我媽說她早就答應人家的,不能臨時反悔。」餘家潔又搶答,一顆腦袋硬是往前探看,想當電燈泡的意圖非常明顯。

  餘家琪微側首,狠瞪餘家潔一眼,「你閉嘴啦!」要不是礙於喉嚨還在痛,她才不會任餘家潔當長舌婦。

  「要我閉嘴也行,那你坦白從寬,你究竟跟小老虎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居然把我蒙在鼓裏。說什麽我們姊妹一條心,結果呢?」居然連手都牽了她才後知後覺。餘家潔表情在笑事實上她心裏感到很不爽。

  「國三啦。」餘家琪只好招了。

  餘家潔睜大眼,接著搖頭,「國三?餘家琪,你說謊不打草稿啊,你國三時天天在念書,從來也沒看你出門約會,你怎麽可能和小老虎在一起?」

  餘家琪把手中的相片塞到餘家潔手中,「信不信隨你。」

  白秋虎著急的是關於相親的事,「家琪,你明天——」不過話又被餘家潔給打斷。

  「哇塞,怎麽可能!你們怎麽可能會在一起……」餘家潔驚呼連連,吱吱喳喳叫著。

  白秋虎踩下油門,決定先把礙人眼的餘家潔送回去。在這種你儂我儂的時刻,偏偏多個第三人。

  直到車子來到公寓樓下,餘家潔小嘴仍然念叨不停。

  「餘家潔,你是沒上班一肚子的話無處可說,就變得這麽長舌嗎?」

  餘家琪的喉嚨痛,頭更痛!她都曾經被槍抵住腦門了,這世界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餘家琪,我是關心你,你最好從頭說起。」不問清楚,她今晚絕對睡不好。

  「家潔,不好意思,你先回去,我還想跟家琪聊聊。」白秋虎側身回過頭,對著餘家潔露出抱歉的笑。

  「好吧,小老虎,你最好多巴結我一點,否則我就在我家母親大人面前說你的壞話!」餘家潔笑著威脅。

  「不是,家潔——」白秋虎的話被餘家琪打斷。

  「你不用理她,我現在就打電話給餘家潔的老公,讓他來把這個煩人的女人帶回去。」餘家琪拿出手機,作勢打電話。

  餘家潔一把攔下餘家琪,「好,算你狠,我先回去。」誰讓她今晚在那哭哭啼啼的,她可不想她親愛的老公半夜從新竹飛車趕回臺北。

  「相片還我。」餘家琪的手伸到餘家潔面前。

  餘家潔將相片遞還給餘家琪,「該交代的還是要交代,我不怕你不說。」她這才挺著大肚,不甘願的下車、回家。

  「家潔她會不會生氣?」這是白秋虎第一次見識到姊妹倆的唇槍舌劍。

  「你放心,我們一向都如此,越吵越親。」餘家琪咳了兩聲,喉嚨還有嚴重不適,感覺還是被東西卡住。

  「那就好。你要不要喝點熱的東西?我去買。」雖然已經是深夜,不過這樣一輛大車還是會擋到進出動線,於是白秋虎將車子開出巷弄。

  「熱紅茶。」

  白秋虎將車子停在大馬路邊,走進超商購買熱茶、礦泉水和熱咖啡,接著回到車上。

  他按下窗戶,微涼的空氣吹入。他不敢帶她回家,就怕自己又會一時失控。

  「先吃藥。」他拿出藥袋。

  她搖頭,「不要,那都是消炎藥。」

  「怕你破皮感染,你還是乖乖吃一次藥嘛。」他柔聲哄著,將兩顆藥放在她掌心裏,接著幫她扭開礦泉水瓶蓋。

  她拒絕不了,只好將藥吞下。

  「你明天會去相親嗎?」他問,濃眉糾得很緊。

  「我媽那人很重信用,她答應人家了。」餘家琪一臉爲難。

  雖然她平時跟母親大人沒大沒小的嗆來嗆去,但她們母女三人的感情是越嗆越好。

  「你一定要去相親?」白秋虎不會懷疑餘家琪對他的愛,而是氣自己無法說動她。

  「我沒辦法呀,家潔結婚那天你也看到了,我媽的人緣那麽好,她很重信用,不然家潔怎麽會乖乖聽話去相親,還連相了十次,就是不想讓我媽爲難。」她忍住喉嚨的不適,努力地解釋,就是不希望他誤會。

  白秋虎唇角勾起一抹笑,鳳眼凝結對她的愛火。

  是車內的空間太小嗎?怎麽她光是這樣被他看著,整個人就灼熱起來?

  雖然中間隔著排擋,他仍是一把將她摟入懷裏,「好了,你去相親。」

  該是他拿出魄力及表明心意的時候了,好讓餘家的母親大人知道他深愛著餘家琪,他可不是餘家潔口中的臨時演員。

  聽到他爽快答應,她反而不安了起來,雙手環抱住他頭頸,臉頰貼著他那有著刺刺胡茬的臉頰。

  「你不要誤會,我不想去相親的,我是逼不得已。」想起那一夜,她和他在大床上翻滾,他那肌理剛健的體型,驀地在她眼前出現,讓她體內有股亢奮在奔竄。

  餘家潔說過,當女人的身體成熟到一個極緻時,就會想要生個孩子,她眼下不想生孩子,卻想跟他結合在一起,想要安撫他的不安,也想要滿足自己的身體。

  「我明白。不過,別怪我搞破壞,我一定不會讓你相親成功的。」他以食指和拇指扣住她的下巴,輕擡起她的臉。

  路燈朦朧。

  不在乎是在車水馬龍的路上,他情難自禁地吻上她的唇,給她一個窒息似的的熱吻。

  他那信誓旦旦的宣誓是這麽有力又認真,她沒斥責他的霸道,反而熱切地迎向他的唇。

  將心比心呀,換成是他要去相親,不管是什麽理由,她一定會氣到五髒六腑爆裂,更不可能這麽溫柔地對待他。

  「小老虎,去你家吧。」

  當愛來臨時,她不想再蹉跎,她想要證明自己的心意,因此只能毫不矜持地、勇敢地迎向他那寬厚的懷抱。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2 11:27 AM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5-12 11:32 AM 編輯

第十章

  對講機傳來花店快遞的聲音,餘家琪連忙從三樓往樓下跑,鐵門一開,果真看到一大束亮麗的玫瑰花在眼前綻放。

  「餘小姐,麻煩你在這裏簽收。」

  花店人員拿出簽收單讓餘家琪簽名。餘家琪簽了名,接過那束含苞待放的玫瑰,心裏盡是驚喜的感動。

  花朵中間以大紅玫瑰排出一個愛心形狀,外層是粉紅玫瑰配上白花綠葉的滿天星;這麽一大束花朵,抱在胸前,差點就要阻擋住她的視線。

  「這有幾朵花?」

  送貨的小弟笑說;「這是九十九朵玫瑰花,玫瑰代表堅定的愛情,九十九朵代表的是長相廝守、一心一意。餘小姐,送花給你的男人,一定很愛你。」小弟倒背如流。這麽甜的嘴巴,一定可以贏得很多業績。

  餘家琪掩不住笑意,「謝謝。」這才關上公寓鐵門,轉身慢慢一步步地走回樓上。

  雖然她是個務實的女人,但這麽一大束美麗鮮豔的玫瑰花,讓她除了驚喜外,更多的是心動。

  昨晚她並沒有回家。

  那是她第三次去白秋虎家,是第二次和他發生關系。

  前兩次她的情緒都失控,根本無法仔細欣賞他家,昨晚她才看清楚他家的裝潢非常有品位,那是色彩飽滿的美式鄉村風。

  整整兩面牆的大書櫃,超耐磨原木地闆,牆面以白色的半腰壁闆裝飾,如山巒般的翠綠色房門,還有浴室裏那花花綠綠的馬賽克拼貼。

  她這才知道他的住家品位有多麽令人驚歎,還全都是出於他親手設計。據杜友發說,這間房子從來沒有女人進入過,她是唯一的那個。

  一早,在清晨的陽光下醒來,看著他剛睡醒時如同小男孩的傻樣,曾有的不安及疑慮全因這個溫暖的房子和他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男人是真的愛她。

  他親手做早餐,雖然只是烤土司、煎蛋和牛奶,但坐在那張原木大餐桌上,她卻有著被寵愛的滿滿幸福,還有那從心裏暖起的甜蜜。

  要不是她一定得回家,恐怕她會抵擋不了他的眼神,再次回到他房間的大床上。

  等吃完早餐,兩人在離情依依下,他才開車送她回家。距離收到這束花,也才兩個小時。

  餘家琪捧著花走進家門時,立刻引來陳阿好的驚呼。

  「哇!天要下紅雨了,你居然會收到花?還這麽大一束!」

  「白秋虎送的。」餘家琪揚眉,喜孜孜的。

  「他真的是你男朋友?不是找來演戲給我看的?」

  陳阿好托人調查過了,白秋虎的確是吉安營造的總經理,那張名片是真的,不是隨便糊弄她的。

  「媽,真的啦,你是不是要我跟家潔一樣,等肚子大了,才肯相信我?」她將花先擱在茶幾上,接著走到儲藏櫃東翻西找,找出一個適合的花瓶。

  陳阿好還是不相信女兒有這等好運,「他可是總經理,怎麽會看上你?」

  「媽,你真的把你女兒看很扁。」找到一個寬口的透明玻璃花瓶,再走回茶幾邊。

  「如果你們是認真的,不是隨便玩玩,那先有後婚也是不錯啦。就算沒結婚,有個孩子陪伴你也不錯。」陳阿好思想會這麽開明,全是受到家潔的震撼教育。

  餘家琪當然明白媽媽的算計,有了孩子,白秋虎就非娶她不可,就像謝以之跟餘家潔的閃電結婚一樣。

  「天底下大概只有你這個媽媽會鼓吹女兒先有後婚。」插在玻璃瓶裏的玫瑰花飄散淡雅清香,餘家琪用力吸聞,整個人樂得就要飛上天。

  「那今天晚上的相親該怎麽辦?」陳阿好看家琪那一臉春意,自己卻是一臉苦相。

  「小老虎說他會陪我去,然後他會跟對方說對不起。」她坐在地闆上癡癡看著那九十九朵玫瑰花。原來她也是凡夫俗女,一束花就把她的心買走了、

  「不行啦,這樣我以後要怎麽做人,我在這裏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陳阿好反對,不過這時對講機又響起。

  看著家琪的癡呆樣,陳阿好只好走去接聽,「喂,你找哪位?啥……餘家琪的快遞?好……馬上下去。」

  「又有我的快遞?」餘家琪從地上起身,心頭納悶。

  餘家琪帶著好奇下樓,這次是有一只貓的宅急便,她拿到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送貨人依然是白秋虎。

  她再度回到三樓,拆開包裝精美的禮盒。

  「什麽東西?」陳阿好很好奇,視線盯著禮盒,「會不會是什麽昂貴的鑽戒?」

  她拆開包裝紙,是個白色紙盒;再打開紙盒,裏面是個已經布滿鏽斑的圓形喜餅鐵盒。

  「這是什麽東西?感覺很舊了。」陳阿好一手按壓在鐵盒上,深色緊張,「會不會是什麽炸彈?」

  「媽,你恐怖電影看太多了。」餘家琪拿開媽媽的肥手,將鐵盒抱到腿上,打開那有著歲月痕跡的蓋子。

  當看到鐵盒裏的東西時,她差點就尖叫出聲。盒子裏是幾封泛黃的信件,看得出來是經過長長的歲月痕跡。

  「這是什麽?」

  陳阿好伸手想拿信時,餘家琪快速抱著鐵盒站起來,不讓母親大人的肥手得逞。

  「媽,我先回房間,我們待會再說。」她快步沖回自己房間,還落下喇叭鎖。這時候她需要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空間。

  她盤腿坐在床上,翻動那些信件。她認得出來前兩封是自己的筆跡,後面幾封收信人寫的是她的名字。

  那是白秋虎寫給她、卻被他媽媽攔下的信件。

  她以顫抖的手先打開自己寫給他的信。她的作文一向不好,當時要寫信給他時,她是鼓足了勇氣,還爲此翻遍作文大全,不過看來臨時抱佛腳寫出來的信還差強人意。

  青澀的字句、端正的筆跡,驀然跳入她已微濕的眼中。

  小老虎:

  展信愉快。好久不見,最近好嗎?

  暑假正式開始,我媽媽說我的功課不好,要我去補習,我想我應該會去補英文和數學,不然暑假太長,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麽才好。

  你呢?你有沒有去補習?你還沒有正式轉到新學校,會有暑期輔導課可以上嗎?

  嗯……我有很多話想告訴你,可是我懶得寫信,寫信也寫不出心裏想說的話。

  就這樣嘍。

  祝你媽媽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她看得出來自己當年的心高氣傲,連叫他回信的字眼都沒有,拐彎抹角想要叫他打電話,那是股既期待又怕小小心靈受傷害的心情。

  她再怞出第二封信,時間已經是高二的上學期。

  小老虎:

  展信愉快。好久不見,最近好嗎?

  我已經升上高二,課業壓力越來越重,有時候真不知道自己拼命念書究竟在念什麽?未來又能做什麽?我感到前途一片茫然。

  我之前有寫信給你,不過沒有收到你的回信。打電話給你,你也沒有回電。我有點擔心,你轉學過去一切都還好嗎?你媽媽還好嗎?

  你升上高三,功課壓力想必比我還大,如果不方便回信就算了,我以後不會再寫信給你了。

  最後祝你媽媽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同樣的開頭和結語,她回想自己當時究竟是用什麽樣的心情寫這第二封信的?

  應該是又氣又惱,既怕他沒收到前一封信,又怕是她自作多情,結果她還是沒收到他的回信。

  在那樣親熱的觸摸之後,他居然就閃得無聲無息,那比當面跟她說分手還要另她痛苦難堪。

  在那段青春歲月裏,埋下她心中日後那難以平複的陰霾。

  她接著再拿出白秋虎寫給她的信。他的字寫得真醜,歪歪斜斜的,果真當年不愛念書的他,字也沒有寫得多好。

  光是第一句話,就讓她的喉頭哽咽。她的哭點有這麽低嗎?這已經泛黃的薄薄紙張,卻如此牽動她的情緒。

  家琪吾愛:

  來高雄已經一個月了,我很想你,可是我暫時無法回去看你,真的很抱歉,爲了我媽媽的病,她的情緒很低迷,我無法離開她……

  她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滴落在信紙上,藍色字體瞬間暈開,淚水彌漫雙眼,信上的字體全模糊成一片。

  白秋虎總共寫給她七封信,比起她的兩封信,顯然他付出的比她還多。每封信他都訴說著對她的思念,還有離不開生病母親的苦衷,以及沒有收到她回信的不安。

  他只能陪母親一段,若他沒有陪母親這一段,日後的他一定會悔恨的。

  這段感情,她從來不是一廂情願;他受的苦不比她少,這算是命運的捉弄嗎?

  她只能報以感恩的心,至少老天爺讓他們重逢了,那邱進富的惡劣行徑就不算什麽;若沒有邱進富,或許就沒有白秋虎的英雄救美,兩人的感情也就不會有撥雲見日的一天。

  當愛再次來臨,這次她有了萬全的準備、成熟的心態,不再懷疑及猜忌,她等待了這麽久,一定要好好享受甜美的果實。

  手機鈴聲響起,她一看來電顯示,顧不得那哽塞的喉嚨,她訴說著埋藏在心裏許久的心意。

  「小老虎……我愛你。」

  手機那頭的白秋虎在怔愣片刻之後,隨即回應她——

  「家琪,我也愛你。」

  陳阿好冒著失去誠信的風險,終究還是把約定好的相親給取消。

  當陳阿好看見那些信,知道家琪和小老虎十二年前那無言的結局,就像是看八點檔連續劇,感動到眼淚嘩啦啦掉,直呼女兒好可憐,情路實在走得太坎坷,爲了愛一個男人,居然堅持守候到現在。

  於是,餘家琪免除了相親的折騰,白秋虎著實松了一口氣:本來他還打算跟餘家琪一起去赴約,好宣告自己的主權。

  之後兩人戀愛的溫度是直線破表,終究計劃趕不上變化,餘家琪原本打算要在餘家潔結婚之後就努力找工作,這下計劃延宕,她忙著談戀愛,只好等農曆過年後再來重新計劃。

  此刻,白秋虎的房間裏。

  餘家琪和白秋虎剛做完一場激烈的床上運動,她起身穿衣,才將毛衣套上,他就從身後環抱住她。

  「你快穿衣服啦,小心著涼。」

  「我全身熱得跟著火一樣。」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那是歡愛過後的滿足。

  「那你去沖冷水澡。」她毫不留情地拍著他的手背,示意他放手。

  他放了手,卻將她整個人轉了過來。

  兩人面對面,她因爲他壯碩的胸肌而臉紅心跳。沒辦法,這男人的身材實在太好了。若是拍猛男月曆,肯定會造成瘋狂搶購。

  「家琪……」

  「我得回去,雖然我家母親大人很開明,不過我也不能太過分,我今晚一定得回家睡覺。」雖然她的私人用品已經慢慢往他這裏移,但她還是想要保有一點私人空間。

  「我有事想跟你說。」他笑看她的慌亂。這個女人真可愛,常常熱情如火地把他撲倒,可她的眼神卻又羞怯到不敢大大方方地看他。

  「你先把衣服穿上再說好嗎?」

  他乖乖聽話,將衣服一件件穿回去,因爲他要談的是正事,不宜讓兩人太過亢奮。

  直到他穿妥,她起身走到廚房,熟門熟路地泡了兩杯熱茶,回到客廳,坐到沙發上,拿起一條毛毯蓋在腿上。寒冬裏,這樣窩坐著,是人生第一大樂事。

  「如果我不當總經理,你覺得怎麽樣?」他在她身邊坐下,也喝起熱茶,好順暢乾渴的喉嚨。

  「不要問我,要問你自己,你當總經理開心還是不當總經理開心?當總經理沒什麽了不起,不當總經理也不會餓死。」

  他揚眉,果真這就是餘家琪會說的話,冷冷淡淡,卻字字箴言。

  「我厭倦這種日子,對內,很多公司元老虎視眈眈總經理的位置;對外,還要應付那些黑道的勒索。當初要不是爲了我爸,我是不會接下總經理這位置的。」

  「我懂。」她現在能做的就是支持他的想法。

  「這世界有好人就會有壞人。黑道的威脅只是暫時落幕,沒有辦法永遠嚇阻的。一批人被關,就會有下一批人再來鬧事,如果只有我一人,我一定會努力對抗,可是我現在有了你,我不能讓你陷入危險。」

  「你放心,我不會再幫你擋子彈了,我的小命可比你重要。」她明顯松了口氣,嘴上仍是調皮地笑說。

  他笑了,「你的小命的確比我重要。以後若有什麽事發生,你一定要冷靜,不準你再那麽沖動。」將手中熱茶擱到茶幾上,他握住她左手。

  她笑著點頭,「你打算怎麽做?」

  「我打算在下一屆董事會時提出不繼任總經理,讓更好、更適合的專業經理人來管理,我想要轉入建築設計,讓自己學以緻用。」

  他露出迷人的笑容,「事實上是我爸先提這件事的。經過上次的事,我爸也很緊張,畢竟他只有我這麽一個兒子;況且他也知道我志不在管理公司,那不是我的興趣,我比較想要走的是建築設計。」

  「你看你這間房子,如果你不走設計這條路,就太埋沒才華了。」這麽粗獷的男人,卻有雙屬於藝術家的手。

  「你喜歡這間房子?」他的眼神無比認真。

  「喜歡。非常喜歡。」

  「那你願不願……噢……」他皺著眉,真是糟糕!他居然在重要關頭咬到舌頭。

  「怎麽了?」她看他發糗的模樣。

  「咬到舌頭。」

  她沒有安慰他,反而爆笑出聲,「哈……」

  「有這麽好笑嗎?」他有點無奈,抿了抿唇,好緩和那股痛意。

  「那麽大的人了還會咬到舌頭,當然好笑嘛。」她取笑得毫不客氣,「你剛剛說什麽願不願意的?」

  「我……」唉,勇氣瞬間消失,他本來想問她願不願意當這個家的女主人。

  「那換我問你嘍,你願不願意」?她的眸中有股調皮。

  「願意!」一雙鳳眸笑得眯成一條縫。

  「我都還沒說是什麽事,你就說願意,不怕我把你賣掉?」

  「你不是要問我願不願意娶你?」他拿走她右手上的馬克杯,將它擱在茶幾上。待那礙眼的馬克杯被拿走,他就用力將她摟進懷裏。

  她那豐腴的臉上有股豔色,她總算弄懂了他剛剛沒問完的話,不過她還是假裝沒聽懂。

  她推著他的胸口,「這樣我沒辦法講話啦。」被他抱得這麽緊,她連呼吸都很困難。

  他只好稍稍放開她,大臉微微熱燙。

  「我是問你願不願意幫我家公寓重新設計。你也知道我家公寓已經超過二十五年,有一些壁癌還有電線水管老舊的問題,我媽媽一直想要重新翻修,又怕在我們不懂的情形下會被設計師誆騙。」

  「設計師素質良莠不齊,的確有一些不良的設計師,不是拿了簽約金就閃人,不然就是工程費一直暴增,品質卻做得很爛,甚至沒有收尾就落跑。」

  「是呀,我媽就是怕這樣,花錢就算了,搞不好還把房子弄得更糟糕。」

  「所以一定要交給信任的人。這些交給我來做就好,我會依照你們的想法來設計。只不過,你要是嫁出去了,你媽媽一個人住那麽大的公寓,那在設計上是不是考量到這一點?」

  「誰說嫁出去就不能住娘家?家潔還不是一個星期有四天住在家裏。」

  「那我們結婚之後,你還是要住在家裏嗎?」拐個彎,他又把問題繞回結婚這件事。

  她點頭,「雖然我媽媽很愛碎碎念,也一直想把我們嫁出去,不過我知道她其實很捨不得我和家潔,我可以跟家潔一樣,一半的時間住在娘家裏。」

  「幸好我爸爸有阿姨跟他在一起,我不用擔心他沒人照顧。你們是該爲你媽媽打算。」

  「我媽辛辛苦苦把我和家潔撫養長大,她從來沒有爲自己著想過,她是個偉大的媽媽,把自己的青春都奉獻給我和家潔。」

  「看得出來你媽媽真的很疼你和家潔,只是有些做法讓人無法苟同。」例如逼女兒相親這件事,他算是不敢怒也不敢言,誰讓他現在的地位遠遠落在她媽媽之後,他不敢隨意批評她媽媽。

  她點頭,算是認同他的說法,「不過我媽媽至少幫家潔找到了好老公,等孩子生下來之後,家潔還打算把孩子扔給我媽照顧。」

  「我看這樣子,你家租出去的房子,我們請房客搬走,我再把房子租下來,一起重新整修,然後當成我們的新房,這樣就可以就近照顧你媽媽了,你看怎麽樣?」

  「小老虎,你又還沒求婚,我也沒答應要嫁給你,怎麽我們的新房就冒出來?」她含著笑意,睞看著他。

  「我已經蹉跎了十多年,不想再等下去了。家琪,我會把你媽媽當成自己的媽媽,我會給你你想要過的日子,嫁給我吧。」既然她起了頭,他就該把握這難得的時機,一口氣說出躊躇許久的心事。

  他的求婚沒有蠟燭、鮮花,沒有下跪這種老套,更沒安排意外的驚喜,卻平凡得讓她感動萬分,眼眶已泛起薄薄水霧。

  「所以,你願意免費整修我家的公寓?還願意一起照顧我家那個很愛碎碎念的母親大人?」

  「當然。看你想要什麽樣的居家風格,就算我設計不出來,我也會找專家來協助。」這種小事他一口就答應,「整修期間,你跟你媽媽就先住到我這裏,我已經很久沒有享受媽媽的溫暖了,我很期待被你家母親大人碎碎念。」

  她沒辦法拿喬太久,就怕他會收回要娶她的話。她是這麽愛這個男人,她可不想再等上另一個十二年,那可得十二個生肖走過一輪。

  「如果我媽媽知道你要娶我,一定會開心到放鞭炮慶祝的。」

  「所以,你答應了?」他揚眉,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後了。

  「不過,我家才剛跟一個房客簽約,那個房客還住不到一個月,要等房客全數搬走,恐怕還要一年哦。」她淺笑,還是小小的爲難他。

  「這個容易。只要你媽媽肯授權給我,房客的事我來搞定。」若可以盡快把她娶進門,擋在身前的困難,他都會想辦法克服的。

  看他著急的模樣,讓她有無比的虛榮,更是樂得眉飛色舞。

  「我想要跟這裏一樣的美式鄉村風,我媽媽可能偏愛日式簡約風,家潔應該什麽風都可以,不過得爲家潔肚子裏的寶寶設計安全的成長環境。」她緩緩說著對未來家裏裝潢的看法。

  白秋虎笑著應和:「那我們現在就開始來規劃設計,等過完年就可以動工裝潢,到時我剛好可以卸下總經理的職位,等一切都安排好,我們就結婚。」

  計劃果真趕不上變化。原先計劃過年後餘家琪就要開始找工作,沒想到在一場歡愛之後又有了全新的計劃,看來她是暫時無法回到職場了。

  不過,能夠守著愛她、她也愛的人,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她不想再讓幸福從指尖流逝。至於要不要回到職場,就,隨心所欲吧。

  全書完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5-12 11:27 AM

後記

  最近一波波寒流來襲,凍得我不由自主地經常縮起脖子,結果身體越縮越僵硬,導緻腰也酸、背也痛;坐著也難過,躺也不舒服。

  尤其坐在電腦桌前打稿,是越打手臂越痛,痛到食指指尖都發麻;這還不是最慘的,這之間我又重感冒,破病了約莫兩個星期。

  當然醫生都希望病人多休息,能不工作最好都不要工作,所以我也就樂得配合,天天睡飽了吃、吃飽了睡,造成這個故事的進度嚴重落後。

  這真是應驗了一句名言: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本來計劃好好的進度,這一拖又拖延了一個月。

  不過我絕不會承認是自己年紀大,身體才變得虛弱。嘿嘿,這一切都得怪天氣在作怪啦。

  言歸正傳。談談這個故事。

  與前一部作品《就是你》是姊妹作。真的是姊妹作啦,一本是寫姊姊,一本是寫妹妹。

  這兩個故事的進行,時間幾乎是同時的:也就是說,這對姊妹花在差不多的時間點受到月老的眷顧。

  這樣的設定對我而言算是自討苦吃。

  因爲時間是重疊的,幾場關鍵的場景在前一本寫過,這本就只能略略提起;但是這本若寫得不夠清楚,只看這本故事的讀者勢必看不懂;若寫多了,那看過《就是你》的讀者,可能又會嫌作者在囉唆,有騙稿費的嫌疑。

  唉!真是兩難。

  不過,就算餘家潔和謝以之的婚禮場景是重疊的,但因爲主角不同,切入的角度也就有所不同,所以不會有相同的劇情,內容絕對不一樣。請大家放心,若沒有看過《就是你》,也不影響本書的閱讀。

  寫作這條路,不僅需要耐力、也得學會忍受孤獨寂寞,但我卻樂在其中,我希望自己能繼續寫下去,直到寫不出來爲止。

  最後,謝謝出版社、謝謝讀者朋友們、謝謝我的家人朋友。

  期待再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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